话到嘴边,沈素咽了下去,若无其事地沏了一壶茶。
陆妍在对面看得大惊失色, 皇帝亲自给她沏茶?这如何使得?
沈素将茶盏递给陆妍:“方才茶水弄湿了夫人的衣裙,还请夫人见谅。”
陆妍低眸接过茶盏:“陛下严重了, 不知臣妇要在哪更换衣物?”
沈素眼眸微闪:“朕让陈达带你过去,已经备好了衣物。”
“多谢陛下。”陆妍福了一礼,“臣妇告退。”
“陈达——”沈素朝亭子外喊了一声。
陈达立即跑了出来, 步伐匆匆, 他瞥了一眼沈素, 发觉沈素的脸色不大好,似乎有些生气,手握紧了茶盏, 于是他将头低得更低:“夫人请。”
他心中纳闷,不是都见过了吗?怎么比见之前更不高兴?
虽然他这么想着,但脚步依然没放慢。
两人离亭子远了些,陆妍才开口问道:“公公, 陛下到底是何用意,可否告知一二?”
陆妍掏出金豆子, 塞进陈达的手中,陈达摆摆手没有收下:“陛下的用意,奴才哪里猜得出来?”
陆妍收回手,攥紧了拳头,不安似藤蔓一般缠绕在她的心间。
她不是傻子,自然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可人人都道当今天子是明君,甚至不近女色,那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陆姑娘放宽心,陛下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陈达说道。
陆妍忐忑不安地说:“多谢公公提点。”
陆妍在一处侧殿换好衣物后,走出门,发现站在外面的是先前领她来的宫女:“陆姑娘,公公说了,让奴婢送姑娘回夜宴。”
陆妍淡淡地嗯了一声,跟着这位宫女回到了宴会的位置上。
晋国公夫人见她才回来,便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陆妍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并无。”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想要隐瞒这件事。
她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中秋夜宴结束后,陆妍随着晋国公一家回府,在马车驶离皇宫时,她掀起侧边的帘子,回眸看去。
宫廷巍峨森严,重楼阙宇夺目耀眼。
陆妍回望过很多次这个画面,但这是她头一次觉得,皇宫是个会吃人的地方。
晋国公夫人温和地握住她的手,问道:“阿妍,今日真的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吗?如果有的话,你尽可以说出来,我会为你做主的。”
陆妍微微颔首:“多谢母亲,不过今日确实没有出什么意外,只是回来的路上觉得风景好,耽搁了片刻。”
“那就好。”晋国公夫人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性子好,不曾与人争,自然也不会得罪别人。即便玄明不在,你也将内院打理得很好,等一年后玄明外放结束,他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陆妍弯起眉,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她与邵玄明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不过他们成亲那年,还没圆房,邵玄明便走马上任,急匆匆地去了锦州。
晋国公与安国公是世交,两边的夫人也是手帕交,陆妍嫁进晋国公府,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公婆待她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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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该回宫了。”陈达瞥了一眼城墙下走远的晋国公府的马车,暗暗叹了口气。
沈素双手负在身后,目光一凛:“派人去查查那位邵玄明,重点查他是否在锦州养了外室。”
“是。”陈达心中百味杂陈,但还是应下了。
沈素吩咐完,依然站在城墙上,直到实在看不清马车了,才转身离开。
陈达松了一口气,立马小步跟上:“陛下可要回宫歇息?”
沈素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回到宫里,让人叫了水,屏退所有宫人,自己宽衣解带,将束胸的绑带拆下,有些愠怒地摔在地上。
凭什么她当这个皇帝还得女扮男装?
她的父母恩爱,后宫中没有别人,她母亲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所以只有她这一个女儿。
如果她是个公主,皇位就会落到宗室某个孩子手里,她父母担心这么做会让她受委屈,因此,帝后对外宣称,皇后诞下麟儿。
于是,沈素便以皇子的身份长大,然后“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她踏进温水里,沿着桶壁缓缓下滑,两手搭在桶的边缘上。
刚好的水温令她觉得浑身都舒畅了不少。
迟早有一天,她要为自己正名!
沈素洗漱完,便自行穿好衣物,然后让宫人将这些东西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