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捡。”
他把花生往左一拉,花生转过头去,朝着她掉了手机的公路另一侧而去。
安荞看着路上不远处的那道强光越来越近,眼睛被闪得看不清,知道是有车过来,也拉着追风到公路边躲了躲。她心想着,大晚上的,何必开着么快。
大车过路,轮胎声沉闷。
直到她安全到了路边,才发现自己忘了什么。
苏德的黑马哈日护主,不跟着她,只跟着苏德走。苏德在路的另一侧替她捡对讲机,而它,为了等待主人过路,依然等在路的中间。
因为找到了花生,安荞实在放松了警惕。
忽然回过神来的她,猛地喊出了声,可叫喊声全然被急促的刹车声盖住。
已经来不及了。
彭——
苏德回过头,陪伴他多年的黑马哈日,在地上撞出了长长一道血痕。
第38章 又是老师又是师傅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红发女那边,是孙成报的警,就由他处理了。而为了哈日,安荞又报了一次警。
大车司机愧疚地从车里下来,安荞一看他眼下的乌青,就知他应该连续工作了很久,才会在半夜的这种路段也敢疲劳驾驶,用这么快的速度,看都不看前路。
这里本就是牲畜多出没的地方,司机下车时,还以为撞到了人。一看,倒在地上的是一匹马,心安了许多,开口问道:“你们,你们人没事吧?”
安荞摇摇头,报完警后,与苏德一同蹲在了马边。
哈日的腿折了,肚子上血肉模糊的一片,倒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每一次顿顿的呼吸,它的肚子便微微鼓起来,而一鼓起来,就有汩汩的血往外冒。
苏德靠近它,它认出主人的味道,艰难地想要抬头去蹭他,却没有力气。
苏德席地而坐,搬起它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缓缓摸着它的毛发。
他用安荞听不懂的语言轻声对它说着话,可不用听懂,安荞也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人与马之间,尤其是常年相伴的人与马之间,那份羁绊似tຊ主人与宠物,却也更像是家人。
这匹马是苏德自己的。
来到坝上时,他将它从内蒙的草原上带来,本以为会在秋冬之时再带回去,却不像落得这样的结局。
且不说它破了个窟窿的肚子,对一匹马来说,腿断了,就相当于死了。
它的后腿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向后屈折,那不是正常的骨头能达到的角度。骨头和筋同时断裂,而其他的隐伤还有着许许多多。
它的气息越来越虚弱。
安荞看向路的另一边。镇上停着的警车是来处理红发女的事,但来处理这起车祸的警察迟迟不到。为了保留证据,她在警察到来之前全方位拍摄了几段视频,录下了司机的面部和车牌号,又拍下了哈日奄奄一息的状态。
她的视频还没拍完,哈日就闭上了眼睛。呼吸还在,却已经看不出肚子的起伏。
安荞叹了口气。
若不是她弄掉了对讲机,苏德不会折返去帮她捡,哈日也就不会停在公路的中间。
苏德转过头,问安荞道:“拍完了?”
安荞点点头。
苏德语气中难掩伤怀和疲惫:“刀子,带出来了吗?”
刀子?
她的靴筒边的确绑着一把水果刀,只是应急用的。他现在问她要,他要做什么,安荞不是猜不到。
哈日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每一次呼吸,它都要承受莫大的疼痛。
断了的腿,破了的肚子,都在一点一点蚕食着它的生命。
而他要帮它,结束它的痛楚。
水果刀递给他的时候,她的手有些发颤。
“你确定吗?”
她从来都不是瞻前顾后的人,可这一次,她不敢想,这匹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善解人意的马儿,就要在它挚爱的主人手下,结束这短暂的一生。
看着哈日眼角的水痕,和地上结起的血迹,苏德点了点头。
它曾有过在草地上的恣意奔腾,也有过一位主人真心的陪伴。或许它也想过要做一匹无主的野马,自由自在地去往想去的地方,但它克服了自己作为一匹马的天性,认可了人类,认可了苏德。
安荞没忍心看,一手捂着眼睛扭过了头。
噗呲。
是刀扎进了血肉。
一声呜咽后,哈日不再痛苦。
安荞想起第一夜见到苏德时,他就是在埋葬一匹早产的小马驹。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又失去了一匹马。
三人在寒夜中冷冷等待,将近一个小时后,交警才姗姗来迟。
这里地处偏僻,又是深更半夜,这样的迟到可以理解。
交警拍照记录下了情况,核对了驾驶员的驾驶本行驶本。查阅行驶记录,发现驾驶员已经连续十几个小时没有停车休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