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照办能如何?”
“难道没人揭发他们吗?伙计之中总有一两个正气凛然之人吧。”
“揭发?”娄简苦笑,“你还真是生在天上的神仙,铺中伙计大多是牛首县本地人,你让他们揭发了东家,以后谁还敢用他们,日后又何以为生计?这牛首县就这么大,有点什么消息,隔夜就传开了。”
“自己做买卖不行吗?”
“买卖?何来本钱?若是不盈利又该怎么办?夏小郎君随随便便就是百两银子买一劳什子,你可知这年头,数十两足以买下一名适年女子。”
“我说他们怎会这般容易被套话。”许一旬满脸佩服,“原来他们都是看在眼里,心中怨怼又无能为力,所以只能背地里嚼舌根!阿简,你真是神了!我都寻不出好话来夸你。”
娄简敲了敲夏惊秋面前的矮桌:“夏小郎君,你可懂了?为何我说,林重显是因为爱女所以才要‘卖女’了吗?”
夏惊秋端起茶盏,打量了一眼娄简。脸上虽然不屑,可心中已然生出了钦佩。
第九章 梁上君子
月影如昼,银辉遍地。羸弱的烛火透过包裹着灯笼的棉纱,斑驳在青石板路面上。竹影交错,为青墙描了纹样。宋府内,墙角下,三人换了家丁的衣裳。
“你去。”
“你去!”
“不行,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会做这个!”
“那凭什么脏活累活都是我干!”
“你们再吵,怕是今夜要白忙一场了。”娄简语气森森,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二人的耳朵,笑得寒意刺骨。
白日里娄简想了个“馊主意”,既然走正门进不得宋府,那不如,翻墙!
许一旬自然是第一个叫好:“我还没当过贼呢!”
“梁上君子,有辱斯文。”夏惊秋抱着臂膀死活不肯换衣服。
“你要是不穿呢,我们俩帮你换。”娄简不怀好意地笑着。
“换,换,换换换就换!”夏惊秋听到这话面红耳赤,一把夺过宋府家丁的衣裳。
夏惊秋此人虽然心高气傲,但生了一副好皮囊。即便是穿了粗布麻衣,也能衬得他器宇不凡。
“咱们三个之中,就你最讨女子喜欢。你看我,皮肤黝黑,一看就不是汉人,我去套近乎,定是要露马脚的。”许一旬推着夏惊秋往前走,“阿简就更不行的,一副羸弱的模样哪里像是身强力壮的家丁啊。”
说着,许一旬一脚将夏惊秋踹到了长廊上。只见迎面走来了两个提灯的婢子,娄简拉着许一旬转身藏进了角落里。
耳边传来女子的哄笑:“这是哪个院里的小厮,这么晚在外头瞎跑什么?”
夏惊秋往来处打量了两眼,正了正衣冠道:“两位姐姐好,我是新来的,叫,叫阿啾。本是领了差事给阿郎房中送点心,出来的时候迷路了。”
“新来的?”
“怪不得从前都没瞧见过你。”
娄简与许一旬躲在墙角,只见夏惊秋被两个婢子围着问东问西,活像个掉进盘丝洞的白脸和尚。
许一旬捂嘴偷笑:“阿简你可真是说对了,这小子还真合适。”
那两个婢子凑上前一通打量,二人眼看着许一旬脸颊渐渐泛红,像是悬在天上的太阳。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两个婢子才肯放了夏惊秋。等他回到来处,墙角里的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宋府的另一处角落里,许一旬和娄简站在一堵高墙下。墙内香樟戳出半截身子,娄简仰头看着高处道:“这院墙和别处的不一样,也不知里头是什么地方?”
“站这看哪里瞧得清楚。”许一旬搓了搓手,二话没说,扛起娄简便蹿上了树。院内格局与外头略有差别。
除了高墙挡住了视线,院内一处空旷的院子被分割成了六片花圃。
“梅花,君子兰,番红花……”还有几种长相奇异的花卉,娄简甚至都叫不出名字。
花圃尽头,一间绘漆描金的屋子映入二人眼帘。夜色之下,屋子中一个黑色的束冠人影印在窗棂上。
“看来那就是宋霜的屋子了。”娄简,拍了拍许一旬,示意他翻进院墙。二人躲在假山石后,屋内人影来回踱步,娄简瞧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喂!”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许一旬吓得脸色发白,猛然回头,忽然被人捂住了嘴巴。来人朝他比了噤声的动作:“臭小子,闭嘴!”
许一旬满脸不悦,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娄简头也没回,问:“夏小郎君查到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tຊ还有谁会这么幼稚。”
“切。”夏惊秋松开许一旬,“这个宋霜啊,待人不善,经常责罚下人,而且啊,他这人特别孤僻,平时不喜欢旁人靠近他的屋子。不过,他酷爱种花,待那些花可比待人真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