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害怕,悄悄爬回到床头,把手伸向呼叫护士的按键。
这时她又听到了消防门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她再次爬到床尾,向门口望去,门下缝隙的光又恢复成一条直线。
马红蕾趴在床尾向外面看了一会儿,再没有动静。
她一边刷手机一边想是不是自己多虑了,也许就是有人走错层了。一阵困意袭来,她放下手机,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又响起了脚步声,接着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马红蕾一下惊醒。
走廊的灯光照进漆黑的病房,在地板上形成一片光亮,光亮的中间投出了一个拉长的人影。
人影一点点向马红蕾的病床逼近。
马红蕾刚要惊声尖叫,抬头一看,来人却是护士。
“你怎么还不睡?”护士关切地看着马红蕾,“哪儿不舒服吗?”
马红蕾摇了摇头,看着护士拿着一个遥控器似的设备扫描床头的二维码。
“没事,我就是例行巡视。”护士解释道,“一会儿还得来,你该睡睡你的。”
“刚才也是你吗?”马红蕾问道。
“什么?”
“刚才你也来过吗?”
“我今天晚上第一次来啊。”护士一边说一边走出去了。
马红蕾认真听着护士的脚步声,尽管很轻,但是能听得清清楚楚。刚才那个人果然不是护士,而且故意蹑手蹑脚,就是不想被自己发现。
她睡意全无,在黑暗中辗转反侧,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深夜躲在病房门外的人。
她没有仇人,除了韩秀家属彭韬。
今天中午彭韬在民政局门口骑摩托车袭击她,他怎么知道他们去民政局?他肯定在跟踪他们,所以也会追到这里。
她埋怨杨英明如此轻易就原谅对方,也许会招来更大的灾祸。况且什么叫没造成实质伤害?等真的造成实质伤害还来得及吗?她身上可是两条人命。
她心情烦躁,于是起身喝水。保温杯里的开水烫了她一下,她决定去走廊里的自动贩卖机买一瓶矿泉水兑着喝。
她轻轻拉开房门,走廊里安静得让人心慌。
两侧病房的门都紧闭着,好像随时会从里面冲出什么东西。
她往前走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猛然回头,身后是寂静的长廊,什么都没有。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脚步声再次响起。她停下来,脚步声也停了。她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脚步声的回声,就像走在空洞的地下通道里一样。
她松了口气,走到自动贩卖机面前,扫码打开玻璃柜门,拿出一瓶矿泉水。她看到下面的货架上有一次性马桶垫,于是蹲下来挑选。
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轻柔,甚至只有鞋底摩擦静音地板的噗噗声。
她看着面前的玻璃柜门,上面映出了一个人影,就在她身后。
马红蕾迅速站起来,往旁边退了几步,才转身看向这个人。
“林医生?”她松了口气。
林启峰面色疲惫,问道:“吓着你了?”
“你怎么在这儿?”
“有个孕妇难产,刚做完手术。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你怎么还不睡?”
“烦,睡不着。”
“杨英明和他同事……”
“你误会了。”马红蕾打断了林启峰,“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林启峰沉默了片刻,说道:“明天我给你开点安胎安神的药。”
马红蕾点点头,往病房的方向走去。林启峰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到一扇窗户边,看着沉睡的城市。
他打开手机,屏幕上是他们一家三口的自拍。儿子站在最前排举着手机,妻子站在旁边搂着儿子的肩膀,他站在妻子身后,俯下身把脑袋凑进画面。他们一家都笑得那么开心。
他盯着合照看了很久,然后解锁屏幕,打开了文件保险箱程序。
他的眼镜反射着手机屏幕的光,掩盖了他的眼神。
第二天清晨排队做彩超的时候,马红蕾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了陈晓莲。
她原本想瞒着所有人到三个月,按照民间的说法,胎儿到三个月才能坐住,坐住了才能宣布。但是昨天杨英明知道了,他家里人也都知道了,所以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陈晓莲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哭了起来,立刻说今天下午去还愿。听到陈晓莲哽咽的声音,马红蕾也忍不住泪目。这些年陪着她的就是这个女人,如果没有陈晓莲的安慰和陪伴,鼓励她甚至推着她往前走,她可能早就坚持不住了。
两个女人隔着手机相互安慰,聊了半个多小时。马红蕾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生活终于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