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咯咯地笑着,并拍着手轻轻说:“爸爸,那你把门带上。这一次,我肯定赢!”
水流哗哗啦啦地响。
卫晓鸥在酒店的洗衣机房里,按下了洗衣键。水注加满,衣服随着启动键在滚筒里翻腾跳跃。
记忆闪回到7栋302的门口,那天张喆掏出钥匙开了门。
张喆打开门,小宝哭着冲他奔了过来。
“爸爸,姐姐不见了!”他说。
张喆安慰了小宝,把他带去房间里,塞给他一个奥特曼。
小宝止住泪,注意力顿时被玩偶吸引,张喆慢慢将孩子的房门轻轻合上,自己则一步步朝着阳台走过去。
阳台上,一台洗衣机安安静静地摆放在那里。没有转动声,没有水流声,只有被黑暗浸润的沉穆。
张喆蹲下身,眼睛往转筒里看了一眼。
洗衣机房里的卫晓鸥听见了洗好衣物的提示声。
卫晓鸥蹲下身,他的手,放在了洗衣机的门边。
一具小小的身体像个破败的玩偶,仰躺在洗衣机里。张喆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嘴唇发干,几乎透不过气。
是大宝。她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四肢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地团在一起,脸被泡得肿胀发白,已然失去了生机。
张喆从回忆中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呼吸。浴室里的灯光温暖明媚,将他心中的阴霾又驱散了一些。
卫晓鸥打开洗衣机,拿出张喆的衣服。但他下意识拿出衣物闻了闻,发现依旧有味道。
“好臭。”卫晓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忘了加洗涤剂。”
他一股脑儿又把那些衣服丢了进去,重新按下启动键。
第31章 吐信
浴室里的水声终于停了,张喆赤脚走出了浴室。
眼镜还是那一副坏的,所视之处,世界被劈成两半。一半依旧黑暗沉静,一半却光怪陆离。
张喆坐到床边,给唐琦发消息。
“我想跟你聊聊。”
唐琦那边没回复,倒是那位王律师下一秒就跳了消息过来。
“张先生,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想约您见个面,聊聊和我委托人唐琦女士的离婚事宜。”
张喆不想理这个律师,直接把对方设置为“消息不提示”。他在床头踱步,想了想,选择打了个电话给大哥张赫。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听,传过来大哥明显压低的嗓音。
“你疯了吗?!”一张嘴,就是张赫扑头盖脸的一通指责。
张喆知道了张赫说的是什么,他在大哥面前,向来是被颐指气使的那个。
大哥是个学霸,比他高两届,读初中的时候,他戴着厚厚的眼镜上初一的时候,大哥就代表全体初中生经常在升旗仪式上发言。大哥是所有家长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品学兼优,能说会道,开朗合群。
没有父母不会比较孩子。只是有的父母是和别人比,而自己的父母则是将他和哥哥张赫摆在了一起。
初一考试他的成绩不算坏,全班五十个人里他排名第十五。可作为教师的父亲非常愤怒,不仅让他跪在搓衣板上,还拿钢丝做的衣架子揍了他一顿。他痛斥自己张家的孩子不可能考出这样低的排名和这样粗心的错误。
张喆那天晚上被罚不许吃饭。半夜是哥哥给他拿来了两个大肉包子和一碗绿豆汤。但他看着哥哥,又感激又觉得哥哥离自己那么遥远。
每次想到爸爸是老师,哥哥是学霸,他就只有无穷无尽的自卑油然涌上心头。什么都不如哥哥,什么都做不好,考试哥哥每次都是第一,而他只能在中部徘徊。
这样的自卑心理作祟,到了中考,他更是发挥失常,考了个普通高中。父亲求爷爷告奶奶通过关系硬是把他塞进了和哥哥同一所重点高中,他读的普通班。入学时父亲耳提面命让他一定要好好读书,不求他跟哥哥一样有出息,但起码不能给张家丢人。
“不能给张家丢人!”张喆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
可是他的出生就像是哥哥的对照组——学霸VS学渣;听话VS顽劣;长脸VS丢人……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从十五名到十名,他兴冲冲想要回去报喜。
可是只换来父亲冷冰冰的一句,“第十名就让你飞上天了?你看看你哥!”
这样从幼时到高中的对比生涯,让张喆决定了摆烂。
无论多少次的巴掌,多少次的下跪,多少次的挨揍,都打不回来父亲对他的一丁点好脸色。那么努力有什么用?他就是不如哥哥!
张喆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内向,越来越想要逃离这个家。
吃饭的时候,妈妈看着他握着筷子的手,开玩笑地说:“我听说,捏着筷子头夹菜的人,长大以后会离家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