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现下她的掌心一点温度也没有。
纵是萧渡玄怎样触碰抚摸,她也不会给他分毫的回应。
“小希,快醒醒,好吗?”他的容色仍是平静的,声音也没有颤意。
但萧渡玄的胸腔里却在汩汩地往外流血。
真的是很神奇。
明明受伤的是沈希,但现在胸腔里痛得快要无法吐息的人竟然会是他。
萧渡玄轻轻地分开沈希的指节,将手指嵌了进去。
他柔声说道:“不要跟我闹脾气了,你醒一醒,好不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都行,小希。”他不断地说道,“你想去哪里都行,江左,云中,燕地,哪里都可以……”
说着说着,视线就莫名地有些模糊。
当泪水落在沈希的手背上时,萧渡玄才发现有什么东西从眼里流了出来。
胸腔里是尖锐到麻木的刺痛。
沈希胸膛前的箭头早都被取出,但埋在萧渡玄心脏里的那根利/箭,却好像陷得更深了。
如果他没有强令沈希跟在他身边,她或许就不会中箭。
如果他当初没有那样的摧折沈希,她的身躯或许就能承受得住那毒。
在心头不断涌动的,是摧心剖肝般的痛楚。
然而一天一夜过去后,沈希还是没有苏醒过来。
*
梦里昏暗晦涩,光怪陆离,一会儿是东宫长乐殿,一会儿是太极宫明光殿,一会儿还能闪到燕地的沈府。
沈希在漫长的梦境中不断地沉浮着。
她觉得身躯像是被浸入了深海里,只能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混乱之中,唯有熏香的气息是明晰的,像是灯塔般无声地为她指引方向。
沈希抬起手,试图去抓那缕悠悠的暗香。
到底是兰香、檀香还是冷香?
她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的执念也越来越重,只是缕香而已,她是一定能够分辨清楚的。
但直到周围的环境变成一座陌生又熟悉的花苑,沈希还是没能想清楚。
这花苑的路很是繁琐,很容易被绕晕。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怎么都寻不到方向,越走就越觉得晕眩。
当在尽头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时,沈希近乎是本能地就扑到了他的怀里,眼泪也瞬时就掉下来了:“我、我迷路了……”
他生得极好,和柔宽容,眸光摇曳时,恍若有一泓月色在流淌。
就是眉间带着病气,像是年寿难永的人。
“别怕,小希,”少年轻声说道,“我在这里呢。”
沈希抬起泪眼,他们不该是第一次见面吗?他怎么知道她叫“小希”的?
但和他对上目光的瞬间,连日来的委屈和恐惧全都有了外流的方向,她“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少年的神色瞬时就有些慌乱。
他紧紧地抱住她,安抚地说道:“别哭,小希,是发生什么了吗?”
“我……我被人欺负了,”沈希哭着说道,“他对我特别不好,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好想你。”
她像个孩子般,哭得不成样子。
再没有什么理智能够压制住沈希的情绪。
她想哭,也只想哭。
那少年温柔地抱住她,低声呢喃般地说道:“别难过,小希,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沈希没有被他安慰到,她哭得更厉害了,声音也哑哑的:“我不要回去了,我能不能一直待在你身边?”
她疯狂地想要抓住少年的手。
“我一直在你身边,小希。”但他的身形还是离沈希越来越远,少年的眸里含着少许不舍和哀伤,最终却还是离开了她。
当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沈希倏然就从这个漫长的梦境里苏醒了。
她的眼里全是泪水,长睫轻轻地颤了一下,就有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滚落。
胸腔里像是被掏空了似的。
空荡荡的,全是痛楚。
当萧渡玄满是血丝的眼眸望过来时,沈希方才想起梦里她百般渴望留住的少年,其实就是眼前这位冷酷无情的帝王。
她其实早就想明白了。
萧渡玄从来都是那个样子。
他掌控欲极强,专断独行,不容忤逆,偏执阴狠是他性格中的底色。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什么改变。
不过是因为少年时缠绵病榻,许多事没法亲手去做,才显得有些柔情罢了,萧渡玄私底下沾染的血,从来都不少。
沈希所怀念的也不是少时的萧渡玄。
她所真正牵挂万千的是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被人从痛苦的绝境中救出,好好地带回家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