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仃这趟远行纯粹临时起意,旅行包内只装了相机和写生工具,连画板和衣服都是落地后现买的,相当潦草。
从云岗也生活了一周,最初买的那些用品都差不多干净了,她从超市门口推了辆购物车,便迈入商品区。
从零食区和饮品区扫荡一圈,谢仃推着满载的购物车走到生活用品区,挑了些必备的,便准备去结账。
超市人并不多,前面排着两三名顾客,收银员工作效率很高。谢仃支手搭在购物车,百无聊赖地等候,余光不经意循过旁边货架,她微微一顿。
……种类和牌子还挺齐全。
打量着货架上的商品,谢仃慢条斯理地敲了敲指尖,心底闪过一丝模糊的可能性。
赌赌试试?
刚好队伍也已经排到自己,她想了想,便从货架中挑了一盒,稀松抛入购物车中。
“结账。”她道。
最终是买了四百多的东西。
东西不多,一个购物袋就刚好装满。谢仃将那盒不适宜展示的放入背包侧,便跟阿景拨去电话,说自己这边好了。
阿景的朋友就住附近,步行仅几分钟路程,她走出商场时,发现阿景已经等在门口了,上前自然地接过她手中购物袋,笑:“我先把东西放车里,现在去吃饭?”
谢仃看过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一路车程算上购物,居然用了近三小时,这时间的确不好安排。
“先去吃饭吧。”她将手机熄屏,抬首对他笑笑,“我还没来过镇上,待会可以带我逛逛吗?”
“没问题。”阿景欣然应允,“看你意思就好,这边我都熟。”
一拍即合,两人便就近挑了家餐厅用午餐。阿景没真打算让她请客,但谢仃抢付款抢得行云流水,临了理直气壮拍拍他,说又做司机又做导游,应该的。
云岗的鲜鱼和米线最为出名,浓郁爽口,谢仃拍了张发给邱启,随后细嚼慢咽地品尝。饭桌上,两人随意谈起各自学校琐事,阿景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燕大不是还在期末周么,还是说你们大三考试少?”
“我申请缓考了。”谢仃夹了枚鱼片,漫不经心,“来云岗是临时决定的,所以连行李都没带。”
还真是艺术家的行事风格。阿景险些一噎:“说走就走啊,换我就得回家挨骂了,怎么决定这么突然?”
谢仃唔了声,“因为跟人闹矛盾了?”
异地冷战她也是头一回,虽然其中误会纠葛不少,但自己又不是毫无推拉经验的情场新手,能被气到上头去坐凌晨航班,温珩昱还真算厉害。
同时,她对此也迟来感到警觉。
早在十年前,她就清楚温珩昱冷绝的秉性。按理说这次事情已经解决,即使自己知道只是他设的一局棋,也不该为此产生多余情绪。
谢仃平静剖析彼时的自己,究其原因,或许该推至更久之前,男人那句淡如止水的“我可以让你更恨我”。
她没想到他真的言出必行,更没想到最后会变成一场误解,荒唐至极。
谢仃心中思忖,神色依旧从容自若,阿景却以为勾起她不好回忆,迅速终止话题:“那就不聊烦心事了,旅行不就为了放松心情,待会我带你好好看看云岗。”
谢仃笑意盈盈地应下。
小镇安宁,餐厅窗畔光影旖旎,熹微日光晃过,点亮两人对坐言笑的身影。
这一画面由此定格。
徐风袅袅的山脚下,温珩昱看着这张照片,疏淡敛起眼梢。情绪不显,他落指搭在窗舷,匀缓地轻叩。
照片中的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基础可查的相关信息早已有专人汇报。云岗人,其父经营一家民宿,就在他此刻身前的山间。
谢仃就是这种人。
只要她想,可以与任何一个萍水相逢的过客关系熟络,而等她不想,转身则比谁都利落。
未置可否地熄屏,温珩昱迈下车,却并未立刻入山寻人,仅是倚在车边停伫,淡淡端视远山之间。
重峦绵延起伏,云岗渐起山风,林涛拂动。草木潮润的气息弥天漫地,辽远而开阔。
同时同地的几公里外,谢仃尚在与人谈笑风生,怡然自在。
温珩昱从侧兜拿出烟匣与火机,咬着烟,手腕稀松一甩,火机砂轮轻擦,复古银质的火机便跃出橙蓝火焰。
他敛目将烟点燃,深过了一口,薄雾缭散间,遮蔽眼底的沉谙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