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珩昱接住她,不在意女孩浑身狼狈,他懒然低下眼帘,见证她转瞬即逝的痛苦。
很漂亮,他想再看一次。
他总有些恶劣的好奇。这一次,会不会是她愈合能力的极限。
谢仃掩着虚弱的咳声,整个人都苍白,唯独眼梢是绯色,更添脆弱病态,单薄易碎。
“谢仃。”温珩昱唤她,嗓音低轻,“好好养伤,活下来。”
他很期待,她能长成什么模样。
疯子,败类,混账东西。将她本就黯然无光的人生,弄得更落魄惨淡。
谢仃紧盯着他,泪光逐渐淡了,眼底渐渐溢出了痛,溢出了刻骨的恨。
更合他心意。温珩昱轻哂一声。
“——我等着你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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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工组织离开那天,棠城骤雨终歇,久违逢晴。
日光熹微,谢仃倚坐床头,视线久久凝在一旁的柜子。上面摆着份熟悉至极的东西,是护士刚才送来的。
一串炸星星。
“一个男生转交我的,是你哥哥吗?说你很喜欢这个。”
护士的话言犹在耳,谢仃情绪莫辨地盯着,忽然笑了。
她拎起那玩意,随手丢进垃圾桶。
温、珩、昱。
再默念这名字,便掺入某种愈燃愈烈的恨意。
人开智以来,从未停止过抑制这份冲动,那是刻在基因的原始本能。正如当时她攥起美工刀,直觉比起削笔,更适合落在许明初脖子上。
——她要做他们的报应。
第16章 16℃
尘封回忆重启, 没有丝毫转折余隙,汹涌着历历在目,倒带回那场热夏。
真要论起宿命, 他们或许也称得上注定。
那年老天爷玩心大起, 随性拨弄, 就将两缕错误交汇的线捻起。后来再回望, 相遇阴差阳错,连锁效应倒触目惊心。
他们之间的开端,始于两个人的死亡。
“——五年前。”谢仃轻笑, 噙了些嘲弄,“你果然是因为这事回国的。”
默认已经算答复, 温珩昱未置可否,懒倦衔起一支烟, 将烟匣递给她。
“许明初和裴哲,你怎么杀的他们?”
谢仃低眸,目光循过烟支标文,黑俄寿百年。姑且短暂认可了这人的品味, 一同递来的还有金属点烟器,她挑眉, 接过燃上。
“怎么能算我杀的。”她语调疏懒, “见死不救不犯法。非亲非故, 我也没救助义务。”
客观正确。
“你是报案人。”温珩昱低哂,闲然缓声, “事发当晚, 你缺席晚自习, 在案发地停留了一小时二十分钟。”
话已至此,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此事当年牵连甚广, 由于性质恶劣,卷宗更是严密封存,但这人能知晓详情,谢仃并不意外。
“是啊,裴哲捅了许明初十五刀。”她弯唇,逐字逐句,“我亲眼看着,一次次数的。”
话里含笑,语意却不善,仿佛那十五下该落在他身上。
“温珩昱,别在背后查我的过去。”她眸色浸冷,懒得再跟他装客气,“祈使句用惯了,你是不会提问了?”
锋利秉性毕露。温珩昱未究她冒犯,只疏懈抬眉,“我问你就说?”
“我说你就信?”
答案显然是未必。他们太了解对方,也始终都怀疑对方。
“我有我一贯的手段。”温珩昱轻笑,漫不经心掸烟,“你也可以查,至于途径是否合法,随你。”
“揭我的底,或者背后捅我一刀——我很期待你能知道多少。”
波澜不掀的一句话,谢仃撩起眼帘。
“这是威胁?”她问。
他哂然,“是给你利用我的资格。”
有意思。她玩味弯唇,散漫将烟捻熄。
若是十年前,她会为这份轻视而恼怒,但放在如今,从容应付也绰绰有余。
势均力敌需要代价。她不愿被温珩昱同化,更不会被他同化。
“行啊,我的‘救命恩人’。”谢仃不以为意,起身拢了件衬衣,语调怠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论要查我的过去,还是翻那些旧账,都随意。”
柔软布料滑落臂弯,她反手搭起暗扣,细窄的内衣带子勒在皮肤上,缚着宛如振翅的蝴蝶骨,雪润莹白。
她偏首递来一眼,很轻地唤:“但是,温珩昱。”
“——别总拿它们来烦我。”
不需他提醒,她一无所有地活到现在,知道该用什么手段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温珩昱视她为调剂消遣,而谢仃同理。看腻这人久居高位的倨慢,她更想看他求不得,跌落高台陪她一起万劫不复。
她注定爬不上去,他也要陪她烂在泥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