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了。”时听鹿干笑一声,硬着头皮问,“你从什么时候知道师零淇就是我的?”
“你以这个艺名发第一条微博的时候。”
“我应该是你的第一个粉丝。”
再次暴击。
太多疑惑了,千头万绪根本理不清,时听鹿现在只能挑自己最想知道的问清楚:“我配音的处女作《红妆》,那个背后投资人……是你吗?”
檀见深几分意外地偏头看她:“你知道了?”
时听鹿深呼吸。
“……因为我吗?”
檀见深平静地嗯了声:“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参与一下你的梦想。”
大脑濒临缺氧。
所以,那晚他说的‘圆梦’,是圆她的梦吗?
乍然听到他喜欢她多年时,她一直都是悬浮着的,整个人都处在落不着实地的真空状态。
直到现在,那些他默默喜欢她的细节,抽丝剥茧般从旧时光里慢慢浮出来,她才真正有了真实的感觉。
原来……
这个人,真的暗恋她许多年。
时听鹿心脏紧缩,那几欲窒息的痛楚,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大约半小时后,车停在了北澜大剧院门口。
时听鹿茫然地下车:“你要带我看话剧吗?”
檀见深手上捏着两张票,温声对她说:“《一斛珠》,詹木生老师的最后一场演出。”
詹木生这个名词出来的时候,时听鹿浑身一颤。
心脏血液都在急速流动。
直到檀见深一路领着她,走进剧场,坐到最前方的VIP位置时,时听鹿还处在澎湃难抑的状态里。
在配音这一行里,前辈众多,她受业以来,也遇到许多贵人,多蒙恩教。
但詹木生老师,却是她唯一的偶像。
她小时候接触的第一部 少儿动画,第一次让她对声音产生浓烈的兴趣,就是因詹老师所配演的美人鱼公主。
她是她最初热爱这一行的理由,也是她的精神导航塔。
二十多年前,配音还很小众,老一辈艺术家都是为爱发电,甘居幕后,不求名不图利,全凭一腔热爱。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所有人都听过他们的声音。
詹老师就是中国配音界最早的那一批艺术家。
时听鹿利用所有学习外的闲碎时间,听完了詹老师所有的作品,反复品味、学习她的声音技巧和情感表达。
无数个深夜,都是詹老师的声音伴着她入睡。
后来,在配音行业开始起色的时候,詹老师却离开幕后,转型做了话剧演员。
高二那年,她领衔主演的《一斛珠》在北澜剧院举办首演。
那也是她第一次叛逆,跟班主任装病请假逃了晚自习,实则根本没有去医务室,而是偷偷从后门翻墙离开了学校。
他们学校管理严格,没有批准的假条,根本无法从正门离开。
但有些爱玩儿的男生会经常偷偷翻墙遛出去找网吧、吃夜宵。
时听鹿偶然撞见过他们翻墙,但自己却是第一次。
她个子矮,不熟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出去。
从栅栏跳下去的时候,她校服外套还被凸出的一块尖锐棱刺钩住了。
她使劲扯了一把,“呲啦”一声,校服面料被扯开一道口子。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脱下校服后,急忙跑去马路拦了辆出租,直奔大剧院。
那时候愿意欣赏话剧艺术的并不是很多,所以即使濒临开场,她还是轻松买到了张偏后排的票。
落座后,她拍着胸脯呼哧着气,平复了半天呼吸。
可等音乐响起,大幕拉开,詹老师着一身红色宫装,袅袅婷婷走上前,亮嗓第一声时,她心跳又剧烈加速起来,犹如阵阵澎湃的海浪。
“妾身江氏,小字采蘋,莆田人也。世业青囊,家风白屋。想我江采蘋幼诵《二南》,早娴风雅,谬叨万选,入侍宫闱。虽呈技于歌舞之场,岂争妍于衽席之地。”
时听鹿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双眼近似痴然地望着詹木生。
周遭的一切都成了虚影,她被带进了只属于她的世界。
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叹息,每一句对白,真真切切体会了梅妃跌宕悲苦的一生。
初入宫时她也曾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娘子,集宠于一身,吹白玉笛作惊鸿舞,在夫君怀里婉转娇笑,满眼都是情爱的甜蜜。
直到玉环进宫,霎时间夺走她所有宠爱。
昔日恩爱的夫君将她贬斥楼东,饱受五年幽怨寂寥。
她仍痴心不悔,歌罢一曲楼东赋,祈愿君能回心,却终不过——
“君恩似水东流去,色未衰时爱已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