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被他哄得晕头转向,觉得不对劲:“你哪来的钱啊,生活费还够吗?”
“够着呢,我妈刚给的。”叶安屿扶着她坐在凳子上,“来量个血压。”
他带老人来医院没瞒着他妈,昨晚就请示上级了,董倩女士大手一挥,往他卡里打了四位数,说:“好孩子,你姥没白疼你,这些拿去用,不够再跟妈说。”
叶安屿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下周肯定就回来了。”董倩大忙人一个,跟他说了两句就挂了,要去开会。
一番折腾完医院已经下班了,检查报告要明天才能拿。
对于检查结果叶安屿心中有预料,他姥姥上辈子是得肺癌去世的,住院后又检查出了多种并发症。叶安屿当时在外地,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也没能见姥姥最后一面。
生死离别,阴阳两隔,成了他毕生的遗憾。
要说这世上叶安屿跟谁最亲,那必然是从小把他带到大的姥姥。所以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遗憾重演。
华灯初上,闹市区灯火通明。
叶安屿把姥姥送回家,没急着往学校赶,路过小吃街时买了一袋雪红果一袋糖炒栗子。
然后骑着车拐进一条小巷。
马路上的车流声被抛在身后,越往深处越是安静。
巷子尽头有家隐蔽的书店,店面上挂着一个灯牌,灰白色的光有些黯淡,上面就两个字——“净土”,看起来还挺有格调。
进来之后才发现这小地方别有洞天,不仅卖书,还卖咖啡,角落里还有桌椅,周末经常有学生来这学习。
叶安屿是这的常客。
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板寸,穿着背心,手臂上肌肉流畅。见叶安屿进来,朝他笑了下:“买书?”
叶安屿点头,从兜里摸出一张纸,上面是顾婷婷给他推荐的练习题,“这三本有吗?”
老板伸头看了眼,说:“有,第三列东侧最里面,你找找,找不着喊我。”
店里就老板一个人忙碌,招呼完叶安屿又转头冲咖啡去了。
书架上的书放得整整齐齐,找起来不费劲。
叶安屿拿着三本书去前台付钱,老板正在跟人打电话,一边给他找零一边对着手机说:“行,我跟你一块,关就关,反正我这店也赚不了多少,等哪天盘出去算了。”
找完零钱,叶安屿在原地停了片刻,等老板挂了电话,他压低声音说:“别盘出去,这边过几年就拆迁了,能赔不少。”
“哈?”老板笑了声,“说得跟真事似的,你未卜先知啊?”
“真事,信我。”叶安屿点到为止,拿着钱走了。
小巷路灯坏了,高大茂密的树叶遮挡着天空,月光落不进来,偶有马路上的车灯一闪而过,勉强能看清路。
叶安屿骑着车,快要拐出去的时候,听见旁边树林里传来一阵动静。
不堪入耳的骂声,伴随着拳脚相加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钱呢,再说没有我弄死你信不信!”
“别跟他废话,翻翻他包里有没有,妈的还敢告状,你以为学校能管得了我们?”
“草,这什么,还用老年机啊,真他妈磕碜。”
枝叶遮蔽下,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围成一圈,或蹲或站,举着手电筒,地上是一个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包,东西撒了一地。
老年机被踢出去几米远,啪一声撞在石头上,彻底寿终就寝。
穿着职高校服的男生蜷缩在地,灯光刺得他眼睛微眯,即便遍体鳞伤,他也没有流露出丝毫软弱,语气极冷:“钱一分没有,有本事就弄死我,不敢么,一个个不是很能耐吗?”
他脸色苍白,目光讥讽,额角的血淌过眉心,他眼都不眨,像是感觉不到疼。
不远处,叶安屿攥紧车把。
这场景分外熟悉,他自然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是迟皓。
那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叶安屿停在原地,举棋不定。
管吧,万一迟皓又缠上他,到时候甩都甩不掉。
不管吧,没记错的话这些人有刀,迟皓根本打不过。
谩骂声还在继续,迟皓不怕死似的,一句接一句地刺激对方。
叶安屿深吸一口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迟皓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就当他没来过这条小巷。
他一蹬脚踏,把一切抛在身后。
正是晚高峰,马路上车流喧嚣,行人神色匆匆,无人知晓那处隐秘的树林中发生了什么。有人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映着狰狞的面容。
嘎吱——
刹车声刺耳,叶安屿猛地顿住,一咬牙,又掉头折了回去。
风兜起他的衣摆,露出一截腰身,单薄的身影在车流中穿梭,最终停在小巷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