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纪大人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地跑到枢密院去了,一忙就忙到上灯。
好不容易准备打道回府,传事小厮急切切地进来:“大人,门口有人找,说是大人救过性命的旧识。”
谁呀?满月没想起来。
“长什么样?”
“嗯……脑袋裹得比粽子还严实。”小厮道。
满月皱眉莞尔:“带去内院书斋吧。”
待见到人,纪满月默默认可——确实像个粽子。
那人披着件墨色披风,斗大的风帽遮住上半张脸,下半张则用面巾缠了个严实。
满月示意小厮出门守着。
屋里只剩下二人。
那人双膝跪下,向满月叩头之后,才让那颗脑袋得见天日。
是陶潇。
出乎纪满月预料。
媚药的风波中,陶潇虽然没直接作恶,药物也是出自他手,只因满月念在他指证高嘉,才在发配路上让人做手脚将他救下,重新给了个身份。
“陶公子前来所为何事?”满月奇道,“你已经跳出是非圈子了,安生过活不好吗?”
陶潇跪在地上没起来,道:“对大人的恩情未报,算不得跳出圈子。”
满月示意他起来:“公子说吧,何事?”
陶潇言简意赅:“我那庶出的妹妹,两日前带着纪烨偷偷离开都城了。”
这话乍听就劲爆,细想简直炸裂:
纪烨为何离开都城?
更为何是偷偷?
而且,他身为世子,怎么会让一下丫头带着?
陶潇见纪满月表情陡然严肃了,又补充道:“是往帝魁道方向去的。”
蛰伏在满月脑中已久的念头诈尸一样地蹦出来——祁王要反!
想到这,他将自己随身的玉佩扯下来给陶潇:“把自己裹严实了,去我府上找吴不好,让他重新给你安排个去处。”
话毕,不理陶潇,直接出门去了。
已经上灯了,竞咸帝政务处理得差不多,坐在御书房发愁。
他一国之君,想找年轻貌美的女子,实在太容易了,但他得到萧玉的芳心又太难。
萧玉也得他心意了。
他的玉儿,对他并非一味地顺从阿谀,竞咸帝觉得与她相处,有种不必多言的轻松。
她懂他。
怎奈近些日子,这心上的人,总是躲着他。
萧玉沧桑憔悴了许多,陛下知道萧玉的心思,但他怎么会因此嫌弃她呢?
又如何才能让她明白呢?
年轻时,竞咸帝没少为这美人头疼,坊间曾流传出皇上喜欢男人、荒淫无度等一系列流言,其实都是陛下跟萧玉逗闷子时,为了气她闹出来的。
结果闹了几场之后,竞咸帝发现,这乍看温柔似水的美人儿其实软硬不吃,想让她就范,实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天崩地裂都没用。
除非她本心就愿意。
后来二人心意通了,皇上本以为那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苦日子到头了,万没想到,近来出了这么档子事……他正堆在御书房衣带渐宽,近侍来报,纪大人求见。
竞咸帝心里一拍大腿:真乃朕的好大儿!
满月来了,他起码能寻个由头,带儿子一起去见萧玉。
“快传。”
可陛下实在是没算到,纪满月下朝之后,刚让萧玉给轰出来——美人狠起心来,亲儿子都不好使。
更甚,这“好大儿”与父皇见面,礼数周全一番之后,劈头盖脸:“父皇,儿臣担心祁王殿下将有异动,已经着人去详查了。”
一句话,直接把竞咸帝的春心砸了个稀碎。
皇上不得不收敛心神,听满月的陈述,随后火速密诏丰年入宫见驾。
丰年前脚来,满月安排的绣衣使者后脚便传回消息:世子府上称病闭门不出的,确实不是纪烨本人。
密谈直至亥时,紧跟着,皇上一连好几道明旨、密令下去——
西嘉兰关守军整肃待命,丰年率九野营在都城内戍守不怠;
祁王一旦有出逃迹象第一时间拿下,若是反抗死活不论;
纪满月即刻动身去帝魁道将纪烨拦下。
再说司慎言,他撒癔症似的兜转马头回都城,一解相思苦之后,连夜策马急奔,在第二日晌午,追上了大部队。
紫元见他赶一夜的路依旧神采奕奕,不禁心下称奇,尊主毒伤、剑伤都没大好,怎么落了一回东西倒像是吃了人参精一样,可比走的时候精神多了。
点沧阁这次随行的两位堂主年纪都不大,五堂主性子开朗些,是继钟岳仙之后提拔上来的,也就将将二十。他早就听闻紫元面上是司慎言的书童,其实是十八暗侍之首。
从前身份所限,一直不得结识。
这次同行,很快就熟识了——紫元居然比他还要小上三岁。
他见紫元小小年纪,总学着尊主那副惜字如金的模样就想逗他。在他看来,这小孩儿其实话都藏在心里,不过是装腔作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