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说什么,司慎言突然就搂了他的腰,一把带进怀里。
狐狸骇了。
周围没人,但四面没墙,头顶没梁,他还是略显慌乱地举目环顾。
“昨天面馆儿里的劲头子呢,”司慎言把人抱得更紧了,“怎么在家反倒慌了?”
昨儿……
放眼望满街,也没人认识。
府里可都是熟人。
满月想往后退,突然身子一轻。
缓神,已经被司慎言扛肩上了。
他更慌了,又不敢太大声,只得做贼似的嘘声道:“快放下,天还没黑呢,发什么疯?”
司慎言哂道:“不然怎么能叫发疯呢?”他扛着人往卧房去,又找补,“天黑还有天黑的疯法儿,你说是不是?”
满月拍他后背:“别闹别闹,大石头扔下去,马上就要翻起水花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皇上要找我。”
司慎言大步流星:“谁闹了?这是情/趣,”直接在满月大腿根拍一下,“昨儿我想了一夜,觉着这辈子嘴皮子功夫大约赢不了你了,但总得有点别的什么,让我占上风吧。”
这不是挺能说的么……
随着卧房门“咔哒”一声反锁,话音犹在,见不着发疯的两个人了。
纪满月掐算得不错。
傍晚时分,陛下口谕不出意外地来了,要满月入宫见驾。
满月接旨意就要去换朝服,被传旨太监拦下:“纪大人,陛下说今日是父子吃饭,他就是想看看大人的日常模样。”
纪大人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穿得是啥。他不出门,衣裳是怎么舒服怎么穿。
刚和司慎言闹过一场,头发束得松散,只一根带子,随便带住。中衣里衣是换了新的,可外面的墨灰色袍子却没换。那袍子正是半新不旧,穿着舒服,他可喜欢了。
皇上怎么说,就怎么是吧,满月披上外氅斗篷,入宫去了。
家宴温馨,排场不大。地点设在凤台殿,让这温馨里,带出点念旧人的情执。
“今日只论父子,君臣之礼免了,过来坐吧。”离老远,皇上就朗声。
满月没多骄矜。
落座就被便宜爹打量了一番。
“看气色好多了,”竞咸帝说着,示意传膳太监布菜,继续自言自语似的低声,“每次见你披散着头发,朕都恍惚,总觉得有玉儿的影儿……”
这话满月不知该怎么接了,索性闭嘴。
起初,他想所谓家宴,可能是无缘得见说书先生嘴里的“万里江山一抹平”、“一统山河万年青”等诸多门道。结果一看,饭菜只能算是用心的家常饭,“宴”都算不上。
四菜一汤,再无旁的。
动筷子时,就连布菜的太监也让皇上遣一旁去了。二人真的如寻常父子般开吃。
美味中,透出皇上的心思。从菜品到烹饪方式,全是满月喜欢的,就连不吃姜末,爱吃香菜这种旁枝末节的癖好,都照顾到了。
皇上夹了煎豆腐和虾放在满月碗里,道:“你的吃穿用度,倒真随意。”
纪满月谢过,拨虾直接上手,笑着答:“儿臣是闲散惯了,在家也穿着那唱戏行头一样的衣裳,难受得很,其实是失礼了。是父皇不怪罪儿臣失了天家颜面。”
皇上见他不拘谨,挺高兴:“天家的颜面从来都不该看这些,“他也下手剥虾壳,“待到夏日热了,朕恨不能打赤膊,但总要被司礼太监念叨。”
说着,“父子”二人笑起来了。
这假装的天伦之乐让纪满月恍惚,觉得皇上与传闻中不大相似。但他依旧持着戒备,看似松懈,其实颇有进退地吃这顿饭。
皇上念着满月身上的旧伤,只与他喝了三杯黄酒,饭吃得很快。残羹撤下,茶果奉上,皇上道:“吃好了就说说近来你忙活的事儿吧。”
满月早知皇上叫他进宫是为了这个,圣上骤然正色,他也没慌乱。其实自刚才起,他就看出皇上藏在关怀里的敲打了——你的斤两喜好,朕早就摸清了。
满月道:“陛下是说看市吃地头的事情吗?”
明知故问。
皇上点头,笑看着他。
“事情是儿臣恰巧得知的,儿臣乍入都城,人脉不顺,索性就去查了查,本意是想看大人们盘根错节的关系,没想到,抓着蛇尾巴捋蛇头,脑袋居然是刚公公。”
他把事情的因果顺序颠倒来说。
“刚公公是枢密院的人,儿臣既然新任枢密使,便容不得有人在儿臣眼皮子底下阻碍圣听。”
皇上道:“所以你就把事儿先闹大了,先斩后奏吗?”
语调一下就冷了。
满月即刻起身,撩袍跪下,没作垂眸怂态,只是目色平和地看向皇上:“儿臣说不敢也已经做了,就只能恳求父皇原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