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满月无可奈何的遵医嘱,蔫溜溜儿地吹熄了灯。
司慎言反思:我在他面前怎么就没这威严呢?
远离开满月卧房,司慎言忍不住问道:“孟姑娘,他的伤……”
月色把孟飘忱一双眼睛衬得灵透。饶是司阁主定力过人,被她不转眼珠的打量片刻,也觉得好像被看透了,少有的不自在起来。
“我之前就说过,纪公子的内伤只能好好养着,但他总是心事重,他……不像是贪恋仕途的人啊……”孟飘忱想不通,又看司慎言,“若不是为名利,便是为感情,江湖上关于二位的传言,是真的?”
这姑娘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甚至带着种出尘的不谙世事,司慎言被她的问题噎住,片刻才惨淡笑笑,道:“我也希望是真的。”
孟飘忱看着他少有的怂样,叹息道:“我对他确实有夸大吓唬,但算不上危言耸听,灾患平息,你们就快离开这干热的地方吧。”
司慎言脸色更难看了:我恨不能即刻就走……
孟飘忱从怀里摸出个匣子,里面的粉末暗香浮散,让人闻了心静:“若想让一个人好好睡觉休息,除了一棒子敲晕,就只能让他少费心思,”说着,她把小匣递给司慎言,“我不知道你俩怎么了,但是……天下事大多越是在乎结果,越是难得善果,倒不如但行无愧,莫问前路。”
这话在司慎言心底荡起一片波澜。
“姑娘……”他小心地问道,“方才姑娘提到的奇书是《恶无刑咒》?里面有方可医满月的伤?”
孟飘忱瘪着嘴,皱着眉:“莫肃然说的?”
司慎言点头。
孟飘忱哼了个鼻音,虽然没明说,但脸上写得分明是“庸医误人”四个大字:“司阁主知道当年孟朝用书里的方法救妻是什么结局吗?”
不是一起隐退了吗?
姑娘脸上漾出凄凉:“传说,总是在最美妙的时刻戛然。”
说完,扭头找她的老师侄去了。
渺茫的希望也散碎了。
司阁主心思不整地转还回满月卧房门口,做贼一样的侧耳听,满月对他态度的细微变化,把他曾经的豪言壮语都吓得半死不活。
他站在门口调整心态,门里满月突然开腔了:“怎么不进来?”
司慎言惊而暗笑自己,心思乱得气息都散了,没出息。
他轻咳两声,也不知是清嗓子,还是壮胆。
推门而入,就见满月半倚在床头,长发倾泻在床上,被稀稀落落漫步到床上的月光衬着,难得显得慵懒。
但许是孟飘忱的汤药不及莫肃然的“睡前一粒”灵验,又或者是纪满月的心思比当初更乱了,司慎言见他那双眼睛,晶亮得凛出清澈。
显然还精神着呢。
相顾片刻无言。
“睡不着吗?”
司慎言回身关门,将药香铺进香炉里,燃起来。
一股让人闻着就松懈的暖香悄悄在屋里腾起来。
满月非常给面子的打了个哈欠:“想睡,但闭上眼睛脑子就乱糟糟的,”他掐了掐眉心,看司慎言在屋里站得拘谨,歪头看他,“尊主坐啊。”
司慎言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头疼?”
满月道:“只是有点沉。”
然后……又没人说话了。
自那个吻之后,二人没有什么独处的时间,这会儿终于没外人、无杂事。但司慎言不经意间的小心与克制,突然刺得满月浑身不自在——尊主何曾这样过。
感情之间所谓的游刃有余,说到底,只是因为不够在乎。一旦在乎了,就开始算计未来,担忧焦心、患得患失就都随之来了。
“那个……”司慎言干咳一声,“孟姑娘说你要好好睡觉,让我拿了……嗯……不知道叫什么香来。”
“哦,挺好闻的,”满月随意的抚弄着菩提珠,“屋里太暗了吧,尊主点盏灯,桌上有茶。”
大概是满月这几分不多的熟络,让司慎言放松下来。那几缕恍惚出窍的魂儿渐渐归队,他想起此行的使命。
“你之前不是问我,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纪满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在安禾府折腾高嘉的时候,司慎言不知去做什么了,回来时受了伤,当时问他怎么弄的,他遮遮掩掩的不愿意说。
这会儿怎么又提起这个了?
满月“嗯”了一声,等着司慎言的下茬儿。
司慎言一本正经道:“我英雄救美去了。”
听就是胡说八道。
但纪满月极巧妙的领会到对方的善意,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司先生救了谁家的美,又如何救的?”
司慎言继续道:“那位阿婆四五十年前,该是住在村西头,媒婆排到村东头儿的姑娘,你说美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