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转眼落地,片刻不停留,一拱一拱的往堂外爬出去。
居然是个活物!
再看郝景温,又抽两抽,直挺挺的不动了,金瑞上前一探,郝大人鼻息全无,死得不能再死了。
“跟上它!”孟飘忱低声道。
孟姑娘一马当先,后面呼啦超打狼一样跟着丰年、金瑞、纪满月……
繁花府里还能喘气儿的大人物,悉数出动。所到之处,巡戍兵士通通惊骇,不知道这一伙子高官要做什么去。
那落地即走的东西起初只是蠕动,这会儿好像筋骨活动开了,一跳一跳的往前蹦,身上的血污越发摔打干净了。
月色下再去看,它好像是一只棕褐色、黏腻腻的虫子,有点像是水蛭。刚才它突然飞来的时候,身子只有小孩儿玩的大弹珠一般大小,这会儿身体展开,便足有紫薯的个头儿了。
这么一滩玩意,从郝景温鼻子里出来,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鼻孔通气儿。
那东西啪嗒啪嗒、一蹦一跳,脚程飞快,居然还认路一样,眼看转入小路,前去的方向是内牢。
内牢建在府衙最西侧,是关押尚未判决的囚犯的。囚室呈半户外的状态,三面墙壁和一道木栅栏门四相围住,半嵌入地下,上面封个顶子遮雨。
故意把朝向建得不好,是以冬冷夏热,非常熬人。
血鼻涕虫轻车熟路,好不欢快的认准一间囚室,一跃而入。
值守的衙役长这么大,没见过活的侯爷和大太监,早就矗立在侧。孟飘忱一个眼神,他立马跑过来,把牢门打开。
半地下的小牢房,顿时蓬荜生辉,也迎来了牢生至今最光彩的时刻。
“到了。”孟飘忱抽起墙边的火把要往里进,被纪满月拦下。
这事蹊跷至极,孟姑娘虽然知晓内里、古灵精怪得紧,医术武功样样可圈可点,但事情到这份儿上,也没有让个姑娘一马当先的道理。
他正要往里去,司慎言不声不响的,擎着火把先进去了。
扑朔的光亮投射在地牢墙壁上,飘忽不定。
牢房很小,地上铺满了干草,也只有干草。隐约闻见一股不知是什么混合的酸臭味道。
这屋里除了墙,就是地,桌椅板凳一件都没有。
墙角的暗影里,躺了个人,好像睡着了。满月一行人大张旗鼓的前来,那人丝毫反应都没有。
但只看背影,满月与司慎言就认出他是那装神弄鬼,要做活人桩的老牛鼻子平虚。
这人功夫虽然一般,怎么也不会睡死成这样……
除非,是真的死了。
想到这,司慎言惊而上前,脚跟在对方肩膀一磕,那牛鼻子真的烂泥一样,翻过身来。他口鼻处都被血污糊满了,污泞一片,已经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出血了。
满血想上前探他鼻息。
“纪公子,”孟飘忱叫他,“郝大人殒命时,这道人也就已经死了,如今只是二人体内的一对寄生蛊虫,合二为一自毁罢了。”
眼下发生的一切匪夷所思,以丰年为首,都想要孟飘忱给一个解释。
姑娘娓娓讲述,说从最开始的老鼠投井起,繁花府就已经在有心人的算计之中了,而这些诡术、奇毒,都被记录在一本江湖奇书中。
比如,郝大人中的就是其中记录的寄生蛊虫,是一种西域才能炼制成功的活人蛊。
蛊虫的本体确实是水蛭。
御蛊师会将水蛭一切为二,然后放在它适应的环境中继续饲养,这时候,大部分水蛭会死掉,万里挑一地选出两段都能存活下来,事情便成了一半。
此后,再配合西域边境的毒草、毒虫以特殊方式饲养,最终就能养成蛊,名为同生共死。
金瑞忍不住插话道:“姑娘说的特殊方式,是什么?”
孟飘忱笑了,突然卖起高深来:“这我不能说,而且公公听了会后悔知道的。”
金瑞似有不甘,看丰年也向他摇头,才忍住了没有追问。丰年问道:“同生共死是何意,怎么听都像是苗疆草鬼婆子下给情郎的玩意?”
孟飘忱摇头道:“这蛊是一对,御蛊师会选中目标,与目标达成契约。但这时,目标是不会知道自己被活人蛊寄生了,”姑娘皱眉,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我猜,那御蛊师与道士达成的契约是……‘你帮我在城中制造混乱,让疫病肆虐,我就帮你达成某个愿望,’至于这愿望是什么……”
姑娘眉头皱得更深了,想不出来。
“或许是返老还童。”纪满月道。
这时当时他和司慎言把平虚当活人桩埋河里,吓唬出来的结果。
孟飘忱点头:“确实,这也是这同生共死的特点,一旦契约达成,蛊虫会在宿主体内休眠,让宿主容貌变得年轻。但一旦御蛊师发现契约不能达成,就会催动蛊虫复苏,蛊虫会在宿主脑内一分为二,其中一半留在宿主体内,另一半则会去寻找新宿体,新宿体被寄生就已经是行尸走肉,只会像傀儡一样完成御蛊师的任务,任务完结,蛊虫会自新宿主体内脱出,与自身的另一半合二为一,化成一滩脓水。而这两名活死人宿主,到此时也就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