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枳拉开椅子,微笑说:“没事,已经解决了。”大概……吧?
安缚天生长了张娃娃脸,一皱紧眉头就像只小包子,年龄比同级人小一岁,嘴甜,见谁都喊哥。林枳当初刚入学就被一声“哥”叫出了鸡皮疙瘩,直到现在还不能免疫。
“哎枳哥,我听说荣誉墙的事了,真够恶心人的。”安缚说,“有人传他是喜欢黎雪,看上人家长得漂亮,故意捉弄她……哎?不对啊,那他为啥还要画你?嫉妒你比他帅?”
“不知道。"林枳把攥了一早上的英语词本放下,习惯性地从桌肚掏出张草稿纸,开始写写画画,随口道,“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可嫉妒的。”
“枳哥,你这就凡尔赛了啊。”安缚及时制止他的拉仇恨行为,掌心一拄下巴,脸颊就自动变成某些看起来发面的食物,“我妈成天揪着我耳朵说,没你一半学习好,有你一半好看也行啊,说不定还能哪天碰上个星探混混娱乐圈……嘿嘿嘿……”
林枳配合他克制又温和地笑了一下。他还挺喜欢和这个前桌相处的,因为不需要绞尽脑汁去琢磨回复什么,对方就能直接自己接下去。
安缚伸脖子试图看他草稿纸上乱画的字:“枳哥,你写啥呢?”
“早上背的单词,凭记忆默写一下。”
安缚看着草稿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鬼画符,非常人所能解码,沉默了一会儿,竖起了大拇指:“……您牛逼。对了,数学练习册借我看看,我还有两大题没做,听说老严头今天发开学考的数学卷,估计今天得宰我泄愤,江湖救急呀!”
林枳贴心地翻到作业的那页,好脾气地将数学作业奉上,又回去默写单词了。
早自习铃响后,班长走到讲台上组织纪律:“吃的都收一收啊,抄作业的低调点抄,大家先安静自习,一会儿老师就来了。安缚,把头转回来,站在讲台上天天都看你的后脑勺,直接焊到人家林枳桌子上得了。”
安缚拖着长音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肌肉记忆令林枳低头在书包里温吞地摸了一会儿眼镜盒,恍然想起,那东西早已不在书包里了,转而取了张物理卷子出来。
笔尖点在第一题,眼神放空。
一分钟过去,依然点在原处。
五分钟过去,才刚画了条解析题干的横线。
他用了这段时间的发呆,勉强接受了眼镜丢失的事实。
没过一会儿,老严头就到了教室,穿了身骚气的紫色条纹polo衫,顶着地中海,手里拿了两盒新粉笔、教用三角尺还有一沓卷子纸,笑眯眯的眼睛连缝也没了。
相处整整一年时间,如今大家到了高二,学生们早就能在班主任的细微表情中品出意思,不约而同地怨声载道:“老师,不要占早自习嘛——”
师生关系相处一年多,被尊称成“严王爷”的人物还能反过来被学生整治了?严大海直接把那一沓卷子纸放到讲台上,点着排名单:“高二开学摸底考的分出来了啊,答成什么样都有点数吧?”
江湖人称,凡遇笑里藏刀计,识时务者为俊杰,果然在座所有同学都齐齐缝上了嘴,半句也不讲了。
一般高中的开学考都是考暑假作业,晟明附中却不太一样,除了总结高一的知识点重点,还在学生能接受的范围内捎带一点下学期书本的预习内容,为提前适应高考,直接把分值定到150,题量大,范围广,能考上三位数就已经算十分优秀。
天花板上的电风扇被打开,发出“嗡嗡”的声音,吹得纸张飞起边角,窗外的蝉躲在树荫下鸣叫,与老严头念名字发考试卷抑扬顿挫的音调搅在一起。
林枳盯着窗外那棵攀到三楼高的百年老树出神。夏日里的树冠深绿茂密,天阔云疏,微风都带一点温度。
韩君泽。
他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其实他昨天从诊所出来上车没多久,就发现眼镜不见了,当时就调头回巷子去,可等他到时,就看到巷口那几个混混鼻青脸肿落荒而逃,而罪魁祸首韩君泽又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地回头与他带来的那个朋友笑骂。
林枳当时在车上没敢下去,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林枳亲眼看着自己去而复返想来取回的眼镜盒,被韩君泽一脚“不小心”踩塌了。
“……”
当时的韩君泽打开镜盒看了一眼里面的眼镜,然后又重新合上,揣进了自己兜里。
林枳估计他的眼镜应该连个全尸也没有了。
就算幸运地尚留一丝性命,落入魔头韩君泽的手里,八成也要“粉身碎骨终不还”。
正当林枳的思绪全然飘飞时,严大海镜片后的小眼睛已经从发卷的排名单上已经盯了过来:“林枳,干嘛呢?外面的景比我这老头儿好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