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寻常的位置,他都没看见那个纹身。
这么说,应该至少不是一大片的那种……花的吧?
可能在后背,胸前,腿上……都有可能。
第二天周六,林枳不愿意独自看家,又背着装卷子的书包去了杂货店。
昨天分别时,韩君泽对他说如果想可以常来。加上给周子晟问他的题剩下几道没来得及讲,和韩君泽微信上约了一嘴说好后,就直接过去了。
周子晟今天没带作业来,桌子上就剩林枳一个独占整张,他面前铺张卷子拿根笔,眼神却仔仔细细地在韩君泽身上搜寻。
韩君泽今天穿的是个五分短裤,宽松的半袖,又是一身黑不溜秋。
没有纹身。
俯下身打台球时,敞开的领口下坠,露出一片锁骨与半个胸膛……
还是没有。
可能起初只是一点探究想赶紧得到答案后进群的想法,现在却是彻彻底底的好奇了。
人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强迫症。
林枳的强迫症是常年学习做题,习惯性地精准数算得来。
遇到不能解开又近在咫尺的问题,他会有一种强烈的焦虑感,感觉就快触碰到,却又雾里看花,那是一种答案化身为妖精、犹抱琵琶半遮面、若即若离、妖娆地勾引着他的烦躁感。
总而言之——
这家伙到底把纹身纹哪儿了?!!!
丝毫不知道林枳心里在想什么的韩君泽、每当从台球桌上抬起上身、和对方对上眼睛时——那种审视的、直白的、好像要把他衣服扒了生吞活剥的目光……
都让他感觉毛毛的。
“韩、韩哥,呃,小林哥今天是怎么了……?”蒋义踌躇着侧过半个身子躲韩君泽身后,“我、我怕……”
韩君泽白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他看起来不是比蒋义更慌吗?
林枳不会因为最近太过焦虑,精神状况出问题了吧?
离开台球室时,韩君泽送他回家。
出租车停在一个地段上佳的富式高档小区,韩君泽在小区门口做了好久的登记,保安才放他进去。
他们在一幢双层复式小洋房的门口停下,后窗下有个开垦的面积不大的小花园。
林枳习惯性地从旁边的牛奶箱里取出个精致的玻璃瓶。
韩君泽抿了抿唇,秦洲乔那天在走廊的话再次从脑海蹦出来。
之前他就知道林枳家境很好,但都不及这时真正看到他家时、切身体验的震撼感。
同时,他所能感受出的巨大的差距感也会更加真实。
“你特意送我回家,谢了,那……再见了?”林枳跟他挥了挥手。
韩君泽沉默了一会儿,在林枳转身的瞬间,他开口道:“你今天怎么了?”
林枳:“什么怎么了?”
韩君泽:“你今天……学习不太专注。”
他能说因为要找韩君泽身上的纹身吗?
“你……是因为什么事不开心?”
林枳一愣:“?”
“上次,微信上,你说你不想学音乐。”他提醒他。
林枳作恍然大悟状:“啊……那个啊,随便说的,已经没事了。”
韩君泽认真地深深注视着他,微微歪着头,揣在裤兜里的手慢慢捏紧。
小骗子。
他心想。
韩君泽一耸肩膀,也一脸轻松自在:“不是胡思乱想就好,如果下次真的有焦虑,就出来玩换换心情,别总把自己憋在家里。”
林枳不知从哪里解释起了:“我……”
“焦虑堆起来,可是会把人吞噬的。”韩君泽说,“如果下次心情不好,就拉开窗帘,开窗看看。”
林枳懵了:“看什么?”
“感受一下外界的自由的风,热烈的阳光,然后在心里想,啊,原来今天是这样一个好天气。”韩君泽看着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眉心的褶皱,笑道,“莫负好时光,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是驴唇不对马嘴的安慰,但林枳却愣在了原地,他仿佛被施了法般,也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一缕细小几不可查的情绪顺着心尖的裂缝渗了进去,委屈、难过、震撼、动容,逐渐混合成复杂的漩涡,在他心里搅啊搅。
原本与陶姝萍的那一次争吵,过了几日,让他以为似乎早就抛掷脑后,他现在还是和每天一样生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
早餐里再看不到的药膳,上学时不需要再拍照的题目,晚上写作业时听不到的门外喊他吃水果的声音……一点一滴微妙的变化,却仿佛让他本就单调乏味的生活,像蝴蝶效应一般,逐渐变得天翻地覆。
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那……看起来比任何人都大剌剌、粗线条、随意放荡的韩君泽,是怎么察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