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君泽走到树下,把冰水随手递给林枳:“帮我拿下。”然后蹲下身重新系白球鞋的鞋带。
林枳找了个树下的长椅坐,注视着蹲身系鞋带的韩君泽。
他头发没理服帖,头顶翘起来的两搓不乖的呆毛。鬓角微渗出薄汗,在阳光下发着水淋淋的亮。
手掌很大,指骨明晰漂亮,就连鼓起血管的走势都带有野性侵略的性感。球鞋的鞋带在他手指间缠绕打结,完全由他掌控,无力反抗,看起来并不相敌。
少年的身姿挺拔,蹲着身体也显得宽阔,像是只乖乖臣服、温顺的黑毛大狼狗。
林枳窘迫地移开眼,不得不承认,虽然韩君泽是混了点,但是确实有着很独特的人格魅力。
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璀璨而耀眼的一个个体,嚣张恣意到很难不吸引你的目光,让人忍不住接近,称赞也好毁誉也罢,全部照单全收。
林枳愈发心虚,感到心跳有些仓促,好像突然被什么蛊惑,自己压根没法控制,只能纠结地将解压小鸭搓圆捏扁。
晌午阳光被树冠的罅隙裁剪,落在他们头顶和背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随着风吹微微晃动。
“哗哗哗——”
见韩君泽系完鞋带站起身,林枳微微侧着头,把冰水递给他。
“那个……对了,于朝野最近没再找你的麻烦吧?”林枳问。
韩君泽对他的异常浑然无觉:“当然没有,我不想玩那个圈子了,他想找我也找不到。”
林枳拨弄了一下被吹乱的刘海,树下听风吹叶声格外清晰,说话声不禁提高了些,却不看他:“……看来你最近学得很用功?”
韩君泽:“你不也是,要不最近干嘛压力那么大?”
林枳着急似的突然抬起头:“韩君泽,如果真的想好好学习……”见对方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两大口冰水,又忍不住移开眼,声音也弱下去。
“……不是光嘴上立誓说说就行的,你需要重新捡起基础……”
“基础有什么难的,也不都在书上,我把整本书都背下来,还怕基础打不牢?”韩君泽爽朗地笑了两声,带着一股热气坐到林枳身边。
他故意逗他:“还挺喜欢小黄鸭?”
林枳默默坐远了点,紧紧捏住玩具鸭子,听它长长地“嘎”了一声。
“……一般吧。”
也没多喜欢。
……
“嘎——”
直到坐上小何叔叔的车时,林枳还抓着那鸭子不撒手,目光呆呆地瞥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安静。
小何叔叔从后视镜中看他发呆的侧脸,主动搭话道:“小枳,今天有点不一样呐。”
“啊……?”林枳回过神,他平时坐车也同样是安静不说话,忍不住问,“怎么不一样?”
“平时在车上,小枳都拿着本英语单词本背,一分钟都不浪费。”小何叔叔轻笑了一声。
林枳握着鸭子的手微微一僵,不露声色地往怀里收了几分:“……因为单词本落学校了。”
“嘎——”
小何叔叔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起副驾驶座的卤肉饭打包盒:“喏,给你买的晚饭,陶老师出差去了,明后天不是周六周日嘛,家里就你自己,自己定外卖,或者联系叔叔给你送饭,都行。”
林枳接过来:“谢谢小何叔叔。”
“小枳,听说你和陶老师吵架了?”小何叔叔窘迫地抿了抿唇,“林总平时工作忙,对你们母子的照顾也少,不过不管发生什么,爸妈永远都是最爱你的。”
“知道了。”林枳面无表情,“我爸最近怎么样?”
“接了一个新项目,难度不小,前两天刚跑北京去了,估计还要忙一阵。你想他了?”
“……”林枳没说话,目光瞟到窗外,刚好看到林荫道上,一个骑自行车的熟悉的身影。
韩君泽的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像鸥鸟滑翔的翅膀。
前方路口红灯,林枳坐着的车子缓缓停下。
旁边的韩君泽也刚好停下,匆匆下车。
林枳纳闷地皱起眉,从包里取出眼镜戴上。
红灯间隙中,他看到韩君泽的自行车旁有个提着菜篮的老太太,之前可能摔了一下,蔬菜水果掉了满地,正在费力弯腰捡。
三、二、一……
少年弯下腰帮她捡好塞进篮子,在红灯变成黄灯闪烁的那一刻,重新骑上自行车,只和老奶奶简单潇洒地挥了下手。
林枳掏出手机,对着少年神采飞扬的身影拍了张照。
到家时,他将书包扔到沙发上,去厨房用微波炉加热卤肉饭。
他已经习惯了空无一人的大房子,吃饭时也保持安静,在旁边搁个小型音响,将碟片放进去,听着低重的钢琴音,两者形成一种诡异的对比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