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拐走了他儿子的, 是个带把的,男的。
“我们……”
“你不用瞒我,我比你们多吃了这么多年饭呢,这点看人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意料之外的, 韩悦民的声音很平和, 只是深深的疲惫。
“我们没在一起。”
“……他喜欢你,是吗?”
林枳这才敢抬头看他一眼, 然后又把头垂了下去, 轻轻点了点。
韩悦民长叹道:“造孽啊……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嗯。”林枳顿了片刻,又道, “对不起,叔叔。”
“……”韩悦民睨着他的脸, 眯了眯眼睛, 吐出一口烟, “你家做什么的?”
“我妈是钢琴老师, 我爸是公司总裁。”
“哪家公司?”
林枳如实地报出名字。
韩悦民皱了皱眉, 这名字他耳熟能详,他天天开大车,车里广播常常播的一个公司,据说是什么全国五百强,实力雄厚,极具商业价值,统治这种公司的老总,年纪轻轻,雷霆手腕。
“你成绩咋样?”
“……年级前十差不多。”
韩悦民一根烟抽到了底,又续上第二根,半晌道:“你家境和成绩都很好,怎么会看上韩君泽的?”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学生,和韩君泽在学校有些接触,所以……”
“你家知道你俩的事吗?”
林枳摇摇头。
“一旦知道了,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肯定要比我发现要严重的多。”
林枳睫毛轻颤。
试想一下,确实如此。先不说他妈那强势的守则信条,就单单是他爸那关,就过不去。
但他确实没考虑过那么远,在他看来,只是他在青春期里喜欢了一个人,恰好这人是个男生,虽然有些麻烦,但他自己可以独立解决,还没到两方家长都下场的地步。
今天被韩君泽的父亲发现,本就是他从未设想的意外。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父母知道了会怎样。
他如实道:“我爸妈……我还没打算告诉他们。”这种事怎么可能告诉?陶姝萍估计立马就会把他的皮扒下来,再扒韩君泽的。
韩悦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眼圈有些红了。
“叔叔,你是怎么发现的?”林枳试探地小声道。
“我们那个年代,也不是没有同性恋这玩意儿,我再老再死板,也终归有点眼力见儿吧?”韩悦民含泪弹了弹烟,“我儿子朋友很多,我知道,这么多年狐朋狗友的换了一批又一批,可真正和他玩的好的、他信得过的也就他表弟。虽然我和韩君泽……过得跟仇人似的,但知子莫若父啊……”
“他妈妈在这个屋没的。”韩悦民指了指韩君泽的卧室,“这屋对他意义非凡,连我都不让进,他不会轻易带外人进他房间的。”
林枳沉默了。
“不瞒你说,韩君泽这小子他妈的,前段时间转性了似的,每次都到点回家,嚯,写作业,学习到大半夜,把我都吓了一跳,我问他,他习惯跟我对着干,也不说,就告诉我要分班考试了,嗐……我还不知道他什么德行吗,他是那种在意考试成绩的人吗?但瞅他奔头那么足,我就知道这小子遇到美事了。好像,呃,哪天来着,年纪大了记不住,反正就大概一周前吧,我正搁着看电视呢,他回家美得不行不行了,笑得跟傻子似的……”
“我和他妈妈是个大遗憾,没法弥补了,我年少轻狂时,也不懂事,对韩君泽他妈,对他,都惭愧啊……韩君泽从小缺少母爱,我……也没对他有多少体贴,可能这话你听着都觉得荒唐,我虽然对他骂得那么狠揍得那么狠,但我其实知道这孩子没长歪……虽然他没什么学习成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但是人这一生呐,都说不好,看树长没长歪,看啥啊?就看这人是不是赤忱豁达,是否善心待人待己,韩君泽他爹本身就是个没啥能耐的人,也就不求他此生能取得多大成就,有多大富大贵,我就求他平安健康,他能养活自己吃饱不饿,等八十岁了回头一想,觉得值,觉得不枉此生就够了。人生是自己走的,做父母的无权干涉,更不能干涉他喜欢谁,如果有天他受伤了后悔了,也是他自己选的路,他须得自己承担。”
林枳被这番话砸懵了,反应过来后,他猛地抬头:“叔叔的意思是……不在意我是……”
“嗐……说实话,这玩意儿搁谁家家长身上都膈应啊,再膈应又能咋办,唉……我们韩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没什么遗产要继承,基因吧也是暴怒阴郁的劣质基因,传承什么血统啊,有后代长大也就知道祸害人,你有没有那二两肉能咋的啊?”韩悦民又点了根烟,“我虽然没啥文化和能耐,但是小林啊,有个优点我儿子随我,就是特会挑人,眼光贼高,一般人看不上,叔叔看人看四十年了,人啥样一搭眼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和韩君泽既然选了这条路,注定要面对很多困难和眼光,希望以后有情况出现时,你们都能勇敢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