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
嗓音换了归属,文昭负手近前,出言拦阻:“你这一杯就倒的酒量,还敢与同袍叫嚣?米糕难寻,浪费可惜,走吧。”
萧妧自知不该插手二人私事,借机拉着云瑶跑出老远。
云瑶满头雾水,被萧妧拉着连颠带跑往营地边缘跑着,气喘吁吁却还压不下好奇:“萧姨,我姐和陛下怎么了这是?她俩别扭多少天了?”
“傻不傻?陛下想她回京去,她想陛下回京去,这么僵持着能好才怪。”萧妧一巴掌呼上云瑶的脑袋瓜:“刚才你姐姐嘱咐你何事了?”
云瑶脚步一顿,羽睫凌乱,摇手敷衍:“没…没啥。她除了训我,还会干啥?”
萧妧抿抿嘴,瞧着眼前耍滑带不熟的小贼,无奈摇了摇头。
这点防人如防狼的小心思,和云葳一样一样的!
云瑶顺势回眸瞄着方才的空场,只见文昭和云葳小幅度的拉拉扯扯,嘴唇翕动着,正在说悄悄话:
“不闹了,这么多将士在此呢。快着些,米糕冷了你咬不动。”
云葳拂掉文昭的手,默然不言语:“…”
文昭复又厚着脸皮捏住她的衣袖,话音再软三分:“此番小芷神机妙算,大功一件,与朕去帐内喝杯庆功酒,给朕个面子?”
云葳悄然翻了个白眼。
东风吹过二人各自低垂的指缝,有些清寒。
文昭搓搓手,顺着袖管去捉云葳缩在袖间的指头,捏住后轻轻摇晃着:“那朕命人把酒席也摆在外面,就…摆在星星最亮的地方,好么?”
软声软气的一声使性子的娇声紧随其后:“哼!”
文昭眉眼间顷刻荡出一抹笑意,忙扬声唤人:“秋宁!”
秋宁老早在帐内门边偷偷瞅着,听得吩咐,不待文昭解释,便自觉主动把酒水吃食安置出来,拽起槐夏退得遥遥。
营内军士酒足饭饱,营边萧妧举杯邀月,心中念着的,是聚少离多的舒澜意。文昭让她写信给人,利用舒澜意扯谎,以朝政繁乱为由头骗云葳归京去,可她私下里却希求舒澜意别如文昭心意。
有云葳这个古灵精怪又剑走偏锋的军师,或许大军能早日班师,全军上下都能尽早与爱人团聚。
“小芷…”酒过三巡,文昭掰一半米糕给云葳塞进唇边,自己分掉剩下一半,慢悠悠打算开口:“过两…”
“过两天我也留下。”云葳慢条斯理咕哝着糕饼,抢先回怼:“得胜还朝,一道归京。”
文昭试探的话开头即迎来结尾,无奈之下只好举杯搪塞:“朕是说,过两日还有些果品能送来边城。”
“不必,我非是养尊处优,不体恤臣工的脾性。”云葳一点情面不讲的,自袖中掏出一封数日前拦截的信件抄本:“舒侍郎在朝助你我料理庶务,你让人扯谎哄我回去,不合适吧?”
文昭凤眸骤然怔住,捏着食箸的手悬于半空:“你…”她想恼又不好发作,隐忍嗔怪的语气满含委屈:“怎么能拦截朕命人发出的信件呢?”
“君主威望,重在言出必行。陛下欺骗我在先,亦诓哄太后只是坐镇帅帐,这等举动下,规矩什么的,也不是非要遵守。”云葳杏眼滴溜溜一转,抓起酒盏自斟自饮,歪着脑袋朝人俏皮举杯:“再说,陛下教唆朝臣扯谎欺君,总归是污点。”
文昭语塞,闷头干了半壶酒,脸上挂不住面子,近乎怄气般回嘴:“行,你留,爱留多久留多久,左右朕不亏。”
云葳阴笑着哼一声,微微勾唇,手指覆上一块米糕:“这糕饼倒是合胃口。”
文昭淡然一语:“以后都没有了,将糯米运来边塞制作此物,劳民伤财。”
云葳小口小口吃着捏下来的糕饼块,语调悠哉悠哉:“无妨,回京再吃,我不贪嘴。”
文昭再度失语,边回眸乜着身侧得逞的小贼,边咕咚咕咚饮尽了壶中酒,一滴不剩。
*
半载韶光飞逝,京中粉樱烂漫之际,大军班师,帝后同归。
辽军数月来主将接二连三莫名暴毙,临阵换将节节退败,不得已乞和讨饶,远遁戈壁。
老将经此一役,披红带彩在所难免,尽皆卸甲荣养于京,朝堂武将行列中,多出两道飒爽的年轻女将傲岸的风姿。
此后数载,大魏海晏河清,国力蒸蒸日上,帝京高阁亭台处,常有二人偎依黄昏暮色中,静赏光仪年间的韶华盛景。
朱颜苍老,赤心不改。天下长宁,岁岁康安。
同行并肩三十载,鬓边雪满明眸之际,辽彻底成为国土内一藩国,纳贡称臣,大魏首任女帝平生御驾亲征计有六次,终得偿所愿,亦为此生书就完美收官的一笔,帝业留名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