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凤眸觑起,落去她身上的视线带着十足的危险。
“婢子知错。”槐夏浑身汗毛倒竖,慌里慌张地抱过食盒, 摆出一副忠实狗腿子模样。
此刻, 宁府那头的气氛也没好到哪里去。
送走文昭后, 云葳拔腿就要跑:“娘,我乏得狠,回房睡会儿哈。”
宁烨反手攥住她的手腕, 把人径直拐进书房:“既是日上三竿才起,午睡就免了。”
云葳挣扎不脱,耷拉着脑袋老实得很。
房门嘭的合拢,宁烨落下门闩,转身拎起一把竹木镇纸在手,板着脸立在了她身边。
云葳心头莫名涌起不好的预感,瑟索着身子往后躲了躲。
“瑶瑶没少挨这个, 你今日若想试,我成全你。”宁烨在手心掂量着镇纸, 出言恐吓。
云葳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娘,大过节的,您息怒。”
“你和陛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手上的镯子哪儿来的?”宁烨冷嗤一声,眸光犀利,话音更冷冽。
云葳倏地羞红了脸,手指绞着衣裙,踌躇半晌,避开前半句,只回道:“除夕夜太后赏的。”
一语落,宁烨眉心乍起沟壑,她本就觉得这成色非凡的物件好似在何处见过,原竟是在太后的腕间!大年夜赏镯子,这阵仗属实不对头了。
“你是逼不得已,还是心悦她?说实话。”
云葳眨巴着眼睛,嘴唇咕哝半晌,也没吱声。
“啪!”宁烨愤然将竹板拍上了桌案,把云葳吓得直哆嗦,“回话!”
“陛下没逼我…”
宁烨险些心梗,这话里话外的,就是两情相悦了呗!
“她是皇帝!是女子,更何况她长你十岁!宁家如今人丁稀薄,没强大到能支撑你入皇庭,今后如何保得住你?”
云葳哑巴了,她情难自已,却也没勇气思量将来。
“陛下自战场归来,一系列举动太过心急,她作何打算?意图几时把你召入内廷,给你什么位份?”宁烨强撑镇静,也不知傻闺女脑子里都装着些怎样的糊涂思量。
“我…不知。”云葳话音弱不可闻:“先前约法三章,我说过绝不做妾,她当时答应了…”
这回轮到宁烨沉默了,她宁家百载军侯,却清廉孤僻,还能出个皇后不成?还是女君的皇后?
“你图她什么?伴君如伴虎,她年长,心思活络,你拿不住她。”
“我不图什么…”
云葳被问懵了,文昭与她相处多年,她从未与文昭讨要过什么,都是文昭主动给她安排这安排那的。
之前的许多年,她甚至分不清,这份情是依恋,还是爱慕。
起初,她贪念文昭的权势地位后承载的安全感,文昭会保护她,赏识她,让她依附,情难自拔;后来,她真切感悟到伴驾君前的危机,彼此拉扯试探,却也在一次次危难中殊途同归,默契互助,成为难得的,志同道合的同行者。
身份殊异,矛盾不休,都没能阻止两颗心穿透迷雾,惺惺相惜…
宁烨深觉头疼,她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云葳会给她出这等难题,找上个高攀不起的爱人,要与皇族做亲家。
或许是老天责罚她,把十余年未曾看顾女儿的冤债劈头盖脸给她如数奉还了罢。
“能断了关系吗?”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出了口:“娘可以辞官,带你和瑶瑶远走。”
云葳一怔,忽而给她跪下了:“我不想。您若不愿,请恕女儿不孝,把我逐出宁家吧。”
宁烨被她噎得哑然,五官扭曲,拳头攥了放,放了攥,僵持半晌只丢了句:“回房歇着吧,这话莫再提。”
“娘?”云葳红了眼眶,看向宁烨的眼神怯生生的。
“再敢提与家里划清界限,家法伺候,出去。”
宁烨背过身子冷声赶人,既拆不散,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把女儿送进深宫,宁家现下的实力,可不够她放心的。
云葳没敢多嘴,一整日都在房里躲着,给桃枝收拾行囊,安静的一声不吭。
翌日午后,槐夏现身府门外时,云葳推着桃枝悄然离开家,都没好意思去与宁烨辞行。
她闪身钻进马车的刹那,云瑶一路小跑着追了出来:“姐姐,你等会儿!”
“怎么了?”云葳转回身来,眼底略显狐疑。
云瑶递过一个包袱给她:“里头有娘做的饺子和两套新斗篷,并州风寒,记得穿。姐,你可真糊涂。”
云葳愣了愣,慌乱接过包袱钻进马车,眼泪又在打圈圈了。
躲在车里没露面的文昭有些懵,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这是怎么了?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