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猜得到,云葳没这么做,便是她糊涂的以为,山脚禁军人多口杂,若她应承谋朝篡位的话音被众人听见,定会给舒家和宁家平添祸端,她不愿人涉险,才决然地为难自己,不惜拿性命去赌。
“陛下,是臣失察,致使下属暗地养贼作乱,臣该为此负责,没有在这个时候甩手不管,逃避的道理。”云葳试图与文昭讨价还价。
“朕答应宁烨了,昨日召了蓝秋白商议,此事已定下,不容商量。”
文昭不为所动:“你不必自揽过失,李华亭行事隐秘,私产养私兵,念音阁放给你的权柄有限,不是你的错。”
突然被夺了权,云葳哑然当场,眸光呆滞,半晌都没回过神儿来。
“不满意?”文昭凝眸审视着落寞的云葳,话音透着萧索。
“臣不敢。”云葳心有歉疚,可她也真的难受,林青宜将毕生心血托付给她,她竟这般惨淡的让了权,心底苦闷不已,话音落,眼眶便是一阵酸涩。
“不敢?那便是不满意了。”文昭起身理了理衣裙,又道:
“你恣意胡为,宁烨不满,蓝秋白也不满,此决议非是朕专权独断。你几时学会权衡轻重,脑子能转弯了,再去说服你娘,顺带与蓝秋白讨要这位置吧。阁中不需动辄玩命的主人,蓝老原话。”
云葳愈发懵了,眼底打转的泪花堆叠,终究穿成一串,簌簌垂落下来…
“你信不过朕能护你,信不过中正朝臣的眼睛雪亮,也信不过舒家与宁家人明辨是非,不会随反贼胡为。蓝老说你是年幼不经事,朕看你是提防猜忌之心过重。”
文昭近前给她递了丝帕,“跟朕走,还是住在这,随你,朕不强迫你了。”
云葳没接帕子,抬袖抹去了泪痕,哭得寂静无声。
“朕最近身心俱疲,先回寝殿歇着。”文昭有些尴尬,收回手帕,抬脚欲走。
“…臣也去。”讨好的话音微弱堪比蚊子。
文昭未曾回身,左侧大袖下,却伸出了五根纤纤玉指,朝人无声地勾勾指节。
云葳眼尖瞥见,在裙摆处蹭了蹭手心的汗渍,这才近前拉上了文昭,闷声不吭地跟人离去。
廊下的云瑶见二人手拉手踏出房门,瞬间石化当场,掩耳盗铃般捂住了眼睛。
“不过拉个手而已。”文昭不以为意,转眸逗弄云瑶:“你也可以,可要一道?”
“臣女困倦不已,多谢陛下好意,臣女告退。”云瑶讪笑两声,一溜烟钻进了房中。
陡然被人撞破,云葳尴尬地埋起脑袋。
文昭轻嗤一声,手上的力道却愈发紧:
“朕得攥牢了你,不然纵使有九条命,都不够你这臭猫折腾。”
第110章 激战
西风萧索, 红遍枫林,黄满银杏,吹得雪华漫朱墙。
宁烨与舒珣带着援军赶赴南疆时,逆贼的兵戈已然指向了同袍, 好在二人出发尚算及时, 将一场残酷的内战杀戮终结于襁褓之中。
秋去冬来, 宁烨复又率领边军南下, 与萧蔚汇合,征讨南绍的残余势力。
舒珣则在平息战乱后, 打道回府, 留京代为照料被毒药中伤,身体虚弱的萧妧。
刘家的反叛猝不及防,但被抓的活口心知大势已去, 招供格外痛快, 李华亭脚踏的何止两只船, 文俊这巨大的伞幕下,遮掩了太多人,刘少师桃李满朝, 人脉广博,一早就是文俊的囊中物,同舟客了。
至于李华亭,表面上仗着其与刘家的姻亲关系,与人多亲多近,实则只为自己私欲,把刘家当作挡箭牌和随时可弃的替罪羊罢了。
只怪文俊暴露的突然, 让他们尽皆心下惴惴,让一条绳上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几只蚂蚱方寸大乱, 这才不得已铤而走险,意图齐心协力谋刺文昭。
文昭知晓前因后果,心底也悄然暗叹一句:李华亭所言不错,文家当真是内讧四起…
好在内宫的刘太妃只是被亲族故旧蒙在鼓里,任人摆弄的一把刀,好在文瑾尚且年幼,还不曾被这些心怀叵测之人利用游说…
前朝的一众口舌争锋都被文昭巧言化解,她不曾让云葳顶着众人的议论归朝,在处置完文俊谋逆案的一众贼党,风波彻底平息后,才将敕书送去云葳手中。
云葳垂眸瞧着手里轻薄光鲜的帛书,只觉得这物件重若千钧:“陛下当真要臣做门下侍郎?臣连念音阁都管不好,如何能…”
“又来。”文昭沉声打断了她自贬自损的话音:“朕觉得你可以,你不行也得硬着头皮说自己行,这才是为朕分忧的朝臣该有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