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碗碟推去云葳的身侧,文昭敛眸挖苦:
“朕的喜好少人知晓,云侯既选了这些,想必是自己心悦的,那朕权且赏了你,吃干净吧。”
云葳瞄着那一堆菜色里狰狞的苦瓜圈,水煮白菜,满是胡椒沫的炙肉,发酵的毛豆腐,还有椒盐蛇段…,忍不住面露苦涩,并无半分食欲。
文昭端详着云葳纠结的小模样,斜扬的嘴角在不受控,转瞬嗤笑出声来:
“作践旁人的时候,怎就不考虑一二自己的下场呢?你对朕存了多少嫌怨,逮到机会就将憋的坏心都给朕用上,嗯?”
“臣不敢。”
云葳垂首跪地,悄然攥紧了手心,有些后悔方才过火的决定了。只要文昭收回这“恩赏”,挨顿训斥她也认。
“这盘菜色令朕深觉头疼。”
文昭的身子微微前倾,俯身与云葳咬耳朵:“但朕现下心情尚可,毕竟眼前还有一款勉强能入眼,瞧着尚算合心意,却未曾品鉴过的菜品。你若能给朕送上门来,朕便饶了你。”
云葳低垂的眉目深锁,大着胆子转眸望向桌案,视线扫过纷杂的吃食,一时心下狐疑。
御膳虽多,可种类也就那些,颠来倒去的上,怎还有文昭不曾品鉴过的呢?
寻觅半晌,她确信,桌上的菜色她都见过,绝无符合文昭所言条件的那一款。
她诧异抬眸,满目疑惑地望向文昭,只见这人正目光灼灼地审视着她,似觊觎猎物的豺狼,眼底似有乍现的精光。
四目相对的刹那,云葳忽如挨了一记劈头盖脸的惊雷,脑海中闪过一刹荒诞的思绪,惊得她悄摸往后挪了挪身子。
摆在文昭眼前的,除了御膳,便只有她了…
文昭哼笑一声,悠然追问:“怎得,这是执意不肯从命了?”
云葳脑子一抽,蜷起手指捏住袖口,下意识反问:“若臣找到了这道菜,陛下打算如何品鉴?”
文昭眉心骤紧,颇为惊诧的后仰了身子,手指摩挲着靠椅顺滑的扶手,垂眸凝视身侧低眉顺眼的云葳良久,一时竟拿捏不准,这小东西是真傻还是装糊涂,怎敢把话问得这般直白。
默然半晌,文昭选了个折中的说辞:
“你先告诉朕,菜在何处?至于如何品鉴,自是朕说了算,不是么?”
挑衅的话音入耳,云葳的心脏漏跳了半拍,巴不得手脚并用,刨开个地缝溜之大吉。
文昭丝毫不心急,脑子里回忆着云葳手札里纠结悸动的少女心绪,其间含混其词的表述,也许云葳自己年幼,不知那是怎样的情愫懵懂,但文昭可是明镜儿似的。
云葳不知自己猜对了几成,现下只觉得嘴不是嘴,舌头不是舌头,并不想贸然回应文昭,免得会错了意,丢人现眼,无地自容。
是以她毅然决然打定主意,选择了闷声不吭,装聋作哑。
文昭心中住了八百个小兔子,等得颇为不耐,见人垂首不语,只好换了路数,深吸一口气,拍案而起,厉声道:
“云葳,出言调戏君威,你好大的胆子!”
云葳惶然闭了眼,慌忙俯身于地,她心底暗自庆幸,好在方才没乱言语。
若真稀里糊涂说了不该说的,她眼下怕是要被文昭一剑宰了。
“臣…不敢。”
云葳的牙关隐隐发颤,伏在地上良久,见文昭再无下文,才敢挤出一句话来。
这等怯懦的反应入眼,文昭确信,云葳听懂了她方才挑逗的话音里暗藏的深意,这小东西当真在跟她装傻充愣。
十六岁,刚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也不是小丫头了,今时若有所表示,也该不算过分——
文昭如是开解着自己,减轻内心躁动中压抑的罪恶感。
“你,饿不饿?”文昭的视线落去了云葳雪白脖颈间发颤的绒毛上,话音柔和的不像话。
云葳彻底懵了,三岁孩子的脾性都不会有文昭这般善变。
刚想以“不饿”二字搪塞,她的肚皮却不争气的“咕噜咕噜”闹腾了起来,在安静的殿内显得过于清晰而聒噪。
云葳无奈,只得低声嗫嚅:“臣,今日还未曾进食。”
“起来。”
文昭将纤纤玉指落去了云葳的臂弯,语调婉转:“坐到朕身边来,再不用膳饭食都冷了。”
云葳顶着一头雾水缓缓爬起身来,羽睫翕动不停,文昭彻底把她绕糊涂了,坐是不敢坐的。
“呆愣愣的。”
文昭笑着嗔怪了一声,环手把懵圈的云葳揽入了怀中,拐带着她坐去自己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握起食箸,夹了个樱桃毕罗抵在了云葳嘴边:“很甜的,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