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葳暗道,这些都是推辞,说到底就是不想放她出去罢了。真有心赏府邸,京中空置的宅子不少,随意指一个便可。
“臣觉得酒量非旦夕可成,还是不劳陛下费心了。”
云葳将视线凝于笔尖,神色疏离,一本正经的推拒了文昭的心意。
文昭的凤眸眯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
“文昱已然神志不清,太医署的人都是废物。既无心与朕饮酒,你去试试调配解药吧,一会儿放班了就去太医署报到,日后每天入夜过来跟朕汇报进展。”
文昭的话题跳脱至此,令云葳深感意外,她慌忙改口:
“陛下盛情,却之不恭,臣是说不敢劳烦您挂心栽培臣的酒量,从无推却陛下赐饮之意。况且太医都办不到的事,臣如何办得到?您折煞臣了。”
“听闻前些日子,桃枝出宫去给你取药了?何药?”文昭踱去了茶案旁落座,接过了宫人递来的温热杯盏。
“是,观主送来的滋补丸药,先前的用完了。”云葳照实回答。
“日日都服用?你身体还有何处不妥帖?”文昭深觉意外,不经意间蹙了眉头。
“观主早先说臣先天气血不足,适当进补有益处,便一直都在服用。”云葳腹诽,文昭的闲心愈发重了。
闻言,文昭微微挑了挑眉,淡淡道:“改日让太医再给你瞧瞧,配上一份丸药就是,何须让人遥遥千里的寄送药物过来?”
云葳哑然良久,观主送来的不光是丸药,还有念音阁在襄州的动向,若是这一星半点传讯的路径都给断了,她的日子没法过了。
“臣用惯了,观主对臣的身体也了解。多谢陛下关照,不必劳烦太医。”
文昭敛眸抿了一口清茶,见人撂了毛笔,便出言道:
“给观主去信一封,以你的名义邀她入京来。”
“现下吗?”云葳有些懵,“所为何事呢?”
“理由你看着选,朕只要此人在年前现身京城,快写!”
文昭饿得狠了,想拉人一道吃个饭,实在是不容易。
云葳糊涂的彻底,文昭一会儿嫌她碍事,一会儿又巴巴的给她指派新任务,剥削压榨,真不知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听闻外间风传她圣眷正隆,是帝王宠儿,至于这随侍君前的真实滋味,她只能自己消化了。
文昭冷眼审视着不时呆愣的云葳,急脾气作祟,巴不得立马夺了毛笔替她写,碍于今时的身份,又得故作矜持,委实忍得艰难。
单手捏着杯盏,文昭腹诽:等把这小东西身上的价值榨干,非把她发去千里外供职,好生发泄一番不可。
“咔—嘣——”
文昭神思游走间,手上的力道没收住,直接将薄胎的小瓷盏捏了个稀碎。
清脆的瓷片迸裂声过耳,宣和殿众人齐刷刷地转了视线去看文昭,不知她缘何动怒,宫人哗啦啦跪了一片。
云葳瞧着这阵仗,她自己坐着实在突兀,只好丢了毛笔,也学着宫人的模样,俯身于地。
文昭的神色透着显而易见的尴尬,她敛起衣袖,状似淡然地走去了花窗前凝眸远眺,随口吩咐宫人:“收拾了,传膳。”
小宫人脚步匆匆的上前,屏息凝神,跟小猫似的捡走了桌上的碎片,旋即逃之夭夭。
云葳一时不知该不该溜走,悄然抬了脑袋瞄向文昭,文昭却好似把她给忘了,仰首不知再看什么。
良久的静寂令文昭心下纳罕,云葳怎会这般安静,提笔写字一点声响也无,难不成是被自己吓着了?
她茫然回身观瞧,下一瞬,却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大殿内只她一人独对孤灯,茕茕孑立,除此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
文昭将手指节攥得咯吱咯吱响,扬声唤着:“秋宁!”
秋宁一溜烟跑进了殿来,战战兢兢地站在文昭身侧拱手:“婢子在。”
“院子里有些萧条,把云葳挂树上,养养眼。”
文昭咬牙切齿的吩咐着:“取坛酒来,入夜渐凉,朕要暖暖身子。”
秋宁的容色已然扭曲,文昭平日都是正常的,唯独与云葳独处时,总会生出幺蛾子来。
回想起方才云葳拎了信纸仓惶出逃的小模样,秋宁有些心疼她了。
“还不去?”文昭剜了秋宁一记眼刀,语气飘忽却足够阴恻。
秋宁忙不迭地小跑去云葳的小阁寻人,私下里把文昭的原话给人透露了个干净。
云葳倒吸了一口凉气,甚是迷惘的歪着脑袋问秋宁:“秋姐姐,我今日得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