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放心。”槐夏领命, 拔腿追了出去。
云葳穿梭于御园乌泱乌泱的人海, 四下寻觅着宁烨的踪迹。前几日听宫人说起, 宁烨平乱立功,得了文昭的赏赐。
这话音入耳,云葳便有些不安, 平乱可不是小事,她却未曾听到一星半点儿的风声。
“惜芷。”
身后传来一声柔婉的轻唤,云葳匆匆转了视线,便瞧见了一身华服的宁烨,正立在一株老柳树下,面带笑靥的朝她招手。
云葳紧走两步,朝人躬身一礼, “夫人安好。”
“小小年岁得了二甲头名,真替你高兴。”宁烨敛眸浅笑, “去宴席吗?”
“您要去吗?我不想凑热闹。”云葳实话实说。
“陛下说你想见我,我才来的。”宁烨也坦言相告,“席间云家父子该是都在,我不便去。”
“那…去我的小院坐会儿?就在前面不远。”云葳试探着询问,有些拿不准宁烨的态度。
“深宫内苑,未曾请旨,不好去的。”宁烨耐心与她解释,目光扫过偌大的御园,指着湖畔的一处草地,“去那儿坐坐?”
“嗯。”云葳循着她的视线望去,那处清幽少人,的确合心意,便抬脚走了过去,“听人说,您去平乱了?”
“算不得,抓了个人回京而已。”宁烨淡淡的回应,“数月未见,近来身体好吗?”
“都好。”云葳隐约能听得出,宁烨的呼吸有些轻浅急促,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您受伤了?”
宁烨眼神一僵,不知云葳是如何觉察的,只敷衍道:“小伤,不碍事。”
宁烨话只说三分,云葳也懒得费心猜测,索性直接挑明了话头:
“今日有事想问您,您直言便是。若我…我想有个家,您此刻会认我吗?”
说这话时,云葳垂着眸子,只定定凝视着身下绿油油的草地,连直视宁烨神情的勇气都没有。
宁烨的眸光闪烁了几重,袖中的双手悄然攥紧,顿住脚步回望着云葳,眼眶倏的泛起一阵酸楚。
她盼这一日盼了许久,于私情可谓是求之不得,但理智又不准她罔顾朝局,随心所欲。
“你本就是我女儿,一直都是,怎会不认?”宁烨忖度良久,斟酌着自己的说辞,语调轻柔。
“我…我是说,若我现下当着旁人的面儿,不称您夫人,您可会应我一声?”
云葳大抵猜到了,宁烨不会冒险。
她的心绪终究无人理解,只能埋藏在自己的灵魂深处,独自消磨。
“陛下答应我了,很快就会把属于你的悉数归还…”
“不必说了。”云葳打断了她的话音,微微欠身,柔声道:
“我明白,大局为重。今日随口说说的,夫人既有伤在身,入夜风凉,还请早些回去。我当值一日,也甚是乏累,想回了。”
“…好。”宁烨心如刀绞,“记得照顾好自己。”
云葳微微颔首,先一步转身离了御园。
一袭深绿色的暗影没入蜿蜒的园中小径,不多时便与一庭翠色交融。
槐夏见母女二人选了清静的地方攀谈,没好近前,只在不远处候着。
云葳离开,槐夏悄然在后跟着,却发觉这人走的,乃是回寝阁的路,根本无心参与新科进士的夜宴。
目送云葳回了小阁,槐夏匆匆去寻文昭汇报了情况。
宣和殿内,文昭正在用晚膳,听着槐夏的陈述,她放下食箸,正色吩咐:“把人叫来。”
不多时,槐夏去而复返,“陛下,桃枝说,她一刻前去寻太后了,婢子要去太后那儿等她吗?”
“太后?”文昭面露诧异,“备辇,朕有两日没去母亲那儿了,去看看。”
是以夜幕低垂之际,文昭现身齐太后寝宫廊下,悄无声息的抬脚入内时,正好听见里面一老一小的谈话:
“臣闻京中进士登科,多办谢师宴答谢恩师,心中情愫悸动,便忆起家师来。臣蒙先师教养多年,时近其周年祭日,追念萦怀,恳求太后做主,准臣回襄州祭拜,聊表心意。”
云葳的话音温软,带着一丝哽咽的轻颤,听起来好不惹人怜。
“好孩子,快起来。”齐太后的爱怜语气柔和似水:
“怎还哭了?真是个纯孝的姑娘。你这一番话,教吾也忆起了林老的音容笑貌来。只是襄州路遥,你一来一回的,未免奔波。皇帝那儿,吾也得商量一二。”
“母亲,”文昭笑意盈盈的闪身入内,躬身一礼:“儿来得不巧,您和云舍人有事?”
“正说着呢,”齐太后眼尾弯弯:
“云丫头想去襄州祭拜林老,吾方才还说,此事得与你商议,这便把你念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