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灵皱眉,“总要养好伤再走。”
“真是傻姑娘……”男人又笑起来,“养什么伤?养伤做什么?”不知什么让他感觉好笑,便笑得前仰后合,好半日停不下来。
他分明在笑,却比哭更难看。丁灵看着他,忽一时探手握住他手臂,因为吃了酒,他的身体很烫,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中单浸在丁灵掌间,热烈又焦灼。
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僵在那里,无措地看着她。
丁灵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不能死。”
第31章 大喜
丁灵盯着他, “你死了,我会伤心。”她郑重重复,“我会很伤心,所以你要好好地活着。”
男人僵硬地坐着, 木雕泥塑一般, 僵硬地看她,连眨眼都不会。
丁灵坐直, 膝行上前, 张臂拢住他。男人被她一抱便仿佛抽去筋骨,变成没有力气的,软绵绵的, 没有用处的一个,任由丁灵将他拉入怀中,便软弱地扑在她肩上。男人屏息到心口发疼才恢复呼吸。
丁灵抱着消瘦的男人, “阮无病,如果你回去伤心,留下跟我一处, 好不好?”
男人木木的, “跟你一处?”
“是。”丁灵道, “你不要走, 留下来,你看我在南并州的宅子很大,你住在这里使得的。”
“留在这里……做什么?”
丁灵道,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男人迟滞地重复,“做什么……都可以?”
“是。”丁灵摩挲着男人嶙峋脊背, “你会很自由,你想吃酒也使得。”
男人不答。
丁灵将男人推开一点, 认真盯着他的眼睛,“留下来,你做什么都可以。”
男人没有一丝气力,被她推着便被动后仰,乌黑的发一半悬垂,一半绞缠在薄薄的脊背上,像蛛的网,裹着他,叫他动弹不得。
男人沉重地闭一闭眼,“我累了。”
丁灵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丁灵。”男人叫着她,“……我很累了。”
丁灵感觉掌间男人的身体发沉,他好似失了魂魄,只一个躯壳坠在自己手中。男人推她,丁灵只能松手,男人慢慢伏回枕间,倦怠地闭上眼睛。
“你是不是病了?”丁灵忍不住摸他脸颊,大约因为吃过酒,很烫,“哪里难受吗?”
男人无声摇头。
他看上去既虚弱,又疲倦。丁灵感觉自己再多说一句话都能让他原地崩碎,便讷讷地站起来,“你睡吧,我回去了。”
“不要……”男人撑起眼皮。
丁灵便站住。
“你不要……”男人挽住丁灵衣襟,“不要……”
“什么?”
男人摇一下头,他分明在恳求她,却不能说出口。
“不要什么?不要走吗?”
男人眉目中尽是痛苦,却咬着牙一言不发。丁灵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矛盾的人——他分明喜欢她,却拼死把她往外推。就像现在,他一边拒绝留下,一边不让她离开。
丁灵无声地叹一口气,便倾身坐下。男人盯着她,用力撑起半边身体,慢慢伏到她膝上,像雪地里小心翼翼的兽,初时只是搭一条爪子,许久之后,才敢把自己的重量完全交付。
丁灵搭住男人骨骼嶙峋的肩,“阮无病,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男人不吭声,久久叫,“丁灵。”
“嗯?”
男人的声音很低,梦呓一样,“幸好你来了。”
丁灵道,“你究竟怎么啦?”
男人不答,渐渐吐息发沉。丁灵停下抚弄他肩背的手,将他翻转过来。他睡着了,鼻息匀净,眉目舒展——今日没有喝汤,居然睡得这么好。
丁灵忽然便舍不得唤他醒来,仰面倒下,任由男人扑在自己身上,随意掷一条被,管他天翻地覆,今夜大被同眠。
……
丁灵是被吵醒的,睁眼仍是黑暗的夜,还没有天亮,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榻上枕褥空寂,没有一个人,夜里粘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不知所踪。
只有满案狼藉的杯盘和淋漓的酒液告诉她——不是梦,都是真的。丁灵爬起来,便去开门。
阮继善在外,看见她大喜过望,“姑娘可算醒了。”
“怎么?”
“我们大人今日回京。”阮继善道,“不让惊动姑娘,可是——”
“他在哪里?”
“外头,已经登辇了。”
“从南并州回京,他的伤经得起奔波吗?”
“那个倒无碍。”阮继善道,“京里打发来的大辇,极稳的,里头垫了极厚的锦褥,便颠簸也有限,随行还有容玖。”便求着她,“姑娘好歹同我们大人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