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丁灵指一指对面椅子,“我的拜帖你家大人收了?”
“我们大人不在家。”阮继善从袖中取出拜帖恭恭敬敬放在案上,走回来坐下,“恐怕耽误事,卑职过来听吩咐,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安排卑职。”
“我安排你?”丁灵冷笑,“我没那么大本事。”
阮继善正要分辩,丁灵一句话堵住,“你先学会同我说实话。”便道,“我送的是拜帖,便是你家大人不在家,你也当收好了等人回来转呈——就敢自作主张拿回来,撂在我脸上?”
阮继善赔笑,“不敢,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丁灵把烤橘子分一半给他,“你家大人不肯见我?”
阮继善站起来双手接过,又坐回去,面露难色,“姑娘这话我要怎么接?”
“不能说?”丁灵半点不意外,“那我问你,说得对你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我不用你说话。”便问,“我的拜帖你们大人见了?”
阮继善点一下头。
“看了?”
又点头。
丁灵想一想,“看一眼就扔给你?”
阮继善面露难色,慢慢摇头。
丁灵忍住笑意,“那便是看了一会儿,多久?有一盏茶工夫吗?”
阮继善终于招架不住,“求姑娘换个事儿问卑职。”
“可我只对这个有兴趣。”丁灵道,“不见就不见,南并州城就这么大,不信他能躲我多久。”
阮继善欲言又止,总算鼓足勇气提醒,“我们大人……总是要回中京的。”
丁灵道,“他在南并州留多久?”
“那却不知。”阮继善道,“大人回南并州,原就不在计划之内。”
丁灵点头,“阮无骞怎么样了?”
“他?他能怎么样?”阮继善不以为然,“既挨了打,总能消停些时日——钦差做不得,昨日已经夹着尾巴回中京了。”
丁灵吃一惊,“他是奉旨钦差,这就走了?”
“是啊。”阮继善道,“那厮若不是身份在那顶着,做下这等事是要活扒皮的。”
“什么身份?”
“不是我不肯说。”阮继善道,“这些事,姑娘还是问我们大人的好。”
丁灵实在忍不住,“那你们大人是tຊ哪个衙门的?”
阮继善竟无语凝噎,想怼不敢,半日才憋出一句,“除了内书房,谁能管净军的事?”
“内书房?”丁灵吃一惊,“那不是司礼监的地方吗?”
阮继善点头,“所以姑娘不用担心,阮无骞那厮翻不出风浪。”
“你们大人是司礼监的人?”
“我们大人就在南并州,姑娘自己问他不好吗?”阮继善愁眉苦脸,“卑职胡乱说话说不得还要挨顿板子。”
丁灵被他堵得无话,“既然没什么能说的,那你回去吧。”
“是。”阮继善站起来,走到案边拿拜帖。
“等等。”
阮继善回头。
“你们大人都看过了,拿去做什么?”丁灵道,“放着。”
阮继善一滞,“姑娘莫为难我。”
“我怎么为难你?”丁灵看着他笑,“既是你家大人让你拿回来,难道还让你拿回去?放着。”
“他也没让我拿回来——”
“你自主作张?”
阮继善完全招架不住,“卑职哪有那么大胆子?”
“不管。”丁灵道,“我的东西,你放着。”
阮继善左右权衡,匆匆说一句“见谅”,把拜帖塞入袖中便跑了。
丁灵拿他无法,坐在原地吃橘子,吃两瓣站起来寻水。身后有人递一盏茶。丁灵接了,喝一口,“多谢。”回头看清来人,差点呛住,“闻棠?”
宋闻棠耷拉着脑袋,接过茶盏,“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丁灵半日才记起十天前的事,“那天我做的也不对。”如梦初醒道,“我还给你带了馄饨呢——”
“馄饨?”
“是。”丁灵道,“特意跟老板要的馄饨——只怕都要不成了。”
“在哪?”宋闻棠眼睛一亮,“我想看看。”
“就是馄饨……生馄饨,有什么值得看?”
“我想看。”
丁灵只能去隔间寻找。她回来时匆忙,衣裳全堆着,还未拾掇。丁灵一眼看见搭在那里的阮无病的斗篷,是寸缕寸金的墨云锦,金线镶嵌织就,便在昏暗的隔间,仍然自生光晕。
丁灵走过去挽在臂间,斗篷镶滚了一圈墨狐风毛,触手腻滑,如抚人肤——仍然隐约残留着主人的气息,微弱的雪后松林的味道。
丁灵久久叹一口气,把斗篷提起来挂在架上。另去寻自己的衣裳。拘禁期间混忘了,纸包的馄饨还塞在袖笼子里——万幸天气冷,不然都得有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