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渠么?”
丁灵一滞,“你怎么知道?”
“我看着他进去。”阮殷把自己满是嫉恨的脸隐藏在她怀里,咬牙道,“我也想光明正大走进去……可我没脸……见不得人……”
难怪同她亲吻半日还如此清醒——竟是完全没有投入。丁灵道,“什么有脸没脸——祖宗,记着你是出了京的人,天塌下来也不许你露面。”
阮殷掩面道,“我嫉妒宋渠。”
“你嫉妒他什么?”丁灵笑一声,“嫉妒他被我撵出去?”
阮殷瞬间销声。
“祖宗。”丁灵想一想道,“你出京等我好不好?等南安王妃回来交待了,我去寻你。”
“不。”
“你这样——”丁灵叹一口气,“我怕你哪一日忍不住定要露面,叫皇帝知道犯忌讳。”
“不会的。”
“那你要答应,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出面。”丁灵道,“我能应付。”
“嗯。”阮殷在她温柔的宽慰中慢慢平复,便仰起脸,“真的么?”
“什么?”
“宋渠真的被你撵出来?”
“你不是看见么?”丁灵盯着他,“干嘛还问我?”
阮殷惶惑地望着她,“你总觉得你又在哄我。”他忽一时叹一口气,勾着她,攀援上去亲吻她,“你若是哄我……别叫我知道……我做你哄着的傻子,也是欢喜的……”
丁灵视野中是男人白皙修长的一段脖颈,用力中笔直地抻着,因为过于细瘦,欲断的模样。丁灵忍不住张口咬住,男人惊叫,一口气没续上来,便仰面摔在她怀里。丁灵被他带着摔倒下去,两个人滚在车板上。
阮殷从未感受这样的肌肤相亲,立时神志不清,勾着她胡乱地叫“救命”,丁灵听见,喘着气制止,“难道要死了吗……祖宗,说点好听的。”
阮殷听不见,他根本没有任何意识,只知道自己被爱着的人如此珍受,闭着眼睛只顾哭叫,“救我……你救我……”
丁灵无语——算了,随他高兴吧。
……
北御城山离流灯河有段距离,到地方时夜市已经开启,流灯河畔灯火辉煌人声鼎沸,马车在其中缓缓游走。
为图隐秘两个人都没有下车,阮殷神志恍惚地靠在丁灵肩上,隔着车窗悬着的如烟的轻纱望着世间繁华。热闹的叫卖声和人群欢笑声一浪一浪地涌进来,阮殷只觉得身畔的一切都不真实到极点,“我死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人生还能有这么好的时候。”
丁灵刚打发侍人买回来糯米甜藕,闻言塞一块填在男人口中堵住,“说什么扫兴的话?”
阮殷被她堵嘴,好半日才嚼了咽下去,“是真的。我那时候就是觉得风吹得好疼……没有尽头,也不知道还要疼多久……”
丁灵听得难过,偏转脸亲他,“许是因为你受了苦,才能再活一次。”
“也许吧……”阮殷道,“能有今日,便叫我再死一回都使得。”
“不许胡说!”丁灵喝斥,“再胡说打嘴!”
阮殷果然闭嘴,默默嚼着她塞过来的糯米甜藕。丁灵自己反倒气不过,“杀人便罢了,还弃尸荒野,是谁干的——我这便去打他。”
阮殷埋在她颈畔轻轻地笑,“什么叫杀人便罢了?”
丁灵一滞,“是,杀人也不能罢了……万幸我们祖宗还活着。”又问,“后来发生什么,你怎么就又活过来?”
“后来有个人路过,就把我埋了。”阮殷道,“她是一个好人,害怕泥土污了我的脸,还割下自己一块衣角铺在我的脸上——那是我人生遇到的最好的人。”
丁灵越听越觉耳熟,脱口问,“在哪里?”
“你去过的。”阮殷道,“往生潭后面那个山谷,她把我埋了在那棵桃树下……丁灵,你信我——那一棵树是白桃,我见过。”
原来如此,原来就是他——难怪她遇见他第一眼就被他吸引,难怪她这么怜爱他。
原来她那个时候看见的那双眼睛里真的有活着的灵魂。
丁灵久久不说话,阮殷不安道,“丁灵,我说这些是不是吓到你?”
“没有,我愿意听。”丁灵收敛心神,揽住男人脖颈,用力亲吻他,“你可以多说一些。”
阮殷用力喘气,身不由主地去缠她。丁灵抚摸着男人细瘦的肩臂,“再后来呢?”
“什么?”
“她埋了你,后来呢?”
“她埋了我就没有风吹我了……后来我没有意识,好像就睡着了。”阮殷道,“然后我就醒了,竟又在司礼监坐着,皇帝竟还那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