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把阮继余和阮佩高混在一处。也行——总比把阮殷牵扯进来好。丁灵实在理亏,只能忍气吞声解释,“这次是做错了,我这不是来——登门致歉吗?必是要赔补你的。”
“我要你赔补吗?”
丁灵破罐子破摔道,“……那你要如何?”
宋闻棠一滞,同她说不通,气鼓鼓坐在原地不动。
丁灵道,“动手的人已经骂过,打了二十板子,必定没有下回了。闻棠——”
宋闻棠不吭声。
“闻棠?”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宋闻棠道,“我的命都是你给的……”
丁灵大觉羞惭,“不是这个道理,不是我救了你,就能做下这等事——”
“不说这些。”宋闻棠慢慢振作,“你既然来了,陪我吃饭吧。”
丁灵指着那匣带鱼,“咱们炖这个?”
“改日。”宋闻棠道,“去前回说的汤饼铺子吃饭……那里每日都好多人,今日下雪天冷,只怕更热闹。”
丁灵欣然答允,“那还等什么……走。”
二人一处去汤饼铺,要了羊汤炊饼,还另外打了一壶青梅酒,一边吃饭一边说些家乡见闻,羊汤就酒吃一个尽兴。从铺子里出来,丁灵强拉着宋闻棠走完一条街,添置各式各样御寒事物,夹袄斗篷连着锦褥棉被买了两担,还格外添置数十斤好炭。
宋闻棠原是不肯要的,知道丁灵存心弥补,再不要她心里必定过不去,默默受了。临行前道,“听说悬山寺极灵验,要春闱了,年初一我想去悬山寺烧香,你与我一道,好不好?”
悬山寺路途遥远,步行去要走一天,赁车只怕他没钱。丁灵便点头,“到时候我来接你。”
同宋闻棠作别,丁灵便回府给丁老夫人请安。丁北城居然在家,祖孙俩正坐着烧芋头,看见丁灵提着两尾咸鱼进来,倒吃一惊,“你怎的有这个?”
丁灵一滞,“怎么?”
“我回来时遇上刘守正,手里提着两尾,一路走一路同人说话,逢人就炫耀。”
丁老夫人拉着丁灵挨自己坐下,分一半芋头给她,“哪个刘守正?京兆府那个?”
“还能有第二个吗?”丁北城站起来,空手做个提鱼的姿势,挺着肚子走,“就这样——大雪天轿子都不坐,提着两尾鱼走路,生怕有人看不见。”
他学得惟妙惟肖,丁老夫人抱着丁灵,笑得要打滚,“这鱼有讲究?”
“必然。”丁北城一撩袍角坐下,“老祖宗赏的。这都休朝了,刘守正能凭着勤谨,在老祖宗那挣脸面,不是一般人。”
丁老夫人问,“他做什么了?”
“昨夜大雪,刘守正觉都不肯睡,连夜起来,亲自安排设粥棚,京兆府连夜巡城,生怕百姓塌了房子。”
“那是该赏的。”丁老夫人连连点头,“刘守正毕竟出身清流,天子门生自有格局,tຊ同那些溜须拍马的不一样。”
丁灵默默听着,默默吃芋头。
丁北城总算想起来,“你怎么也有这个鱼?”
丁灵来前打算推说铺子里买的,听他祖孙二人议论,这么个东西竟然是贡品,骑虎难下,只道,“来时看见在雪地里堆着,捡的。”
“捡的?”
丁灵厚起面皮,“是。”
丁北城上下打量她,“妹妹如今时运当真不同寻常,连南崖贡物都能从路上捡。”
丁老夫人解围,“你妹妹如今在南安王府,南崖是南安王府老家,这东西别处稀罕,在她那不算什么,逗你玩的话也能当真。”又向丁灵道,“你既在那边,旁的家宴不去罢了,只年夜是要祭祖的,酒也要回府吃,否则一个人没着没落,阿奶不放心。”
丁灵连连答应,留下陪阿奶哥哥吃过饭。冬日天短,辞行出来已是半晚,雪还在下,长街无人。丁灵吩咐车马直奔苦水胡同。
沿路畅通无阻,书室清砖地上胡乱扔着蒲团,阮殷坐在上头,身边摞着半人高的纸折子,他左手有伤行动不便,一只手握着纸折子看。
烛火映照下男人面庞雪白,神情严肃,仍是格外好看,连一缕发丝都透着格外的可靠。丁灵立在门边,出神地凝视他。
阮殷低着头,“倒茶。”
丁灵走去,银瓶中倒一盅暖茶。阮殷正看得专心,头也不抬伸手去接,竟握了个空,便立时发作,“茶都不会倒——丁灵?”
“怎么了?”丁灵凑到近处,嘻笑道,“老祖宗要打我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