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立刻销声。伴随小太监跪着入内,“爷爷息怒。”
阮殷道,“不命你们清理道路为的是不挠民。不是让你们大声闲话。”
小太监瑟瑟发抖,“看见……看见不对付的事,奴才多嘴问一句,吵着爷爷,奴才万死。”便啪啪掌嘴。
“什么事?”
小太监停下,“爷爷的墨云锦……前头遗失了一领,现就在……在外头。”
阮殷漫不经心道,“一件衣裳有什么可问——”忽一时心中一动,“墨云锦?”
“是。”
阮殷撩起车帘,便见车后不远一个饭食铺子,一男一女二人对坐,男的年轻俊朗,女的青春少艾,旁若无人地说笑。阮殷脱口道,“停。”
车驾停住。
丁灵正同青葱商议向老板偷师,转眼便见车马幡旗停在一丈开外。龙禁卫训练有素,一个个挺胸凸肚,说停就停,立在原地目不斜视。
这么一队人也不走,也不动。把一众食客唬得不行,匆匆结账跑走。偌大一个食铺,只丁灵三个人坐着。
丁灵看那车驾,不是认识的。龙禁卫除了自家亲哥,也没有认识的人。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不知道。”青葱小声道,“我们也走吧。”
宋闻棠便站起来把钱。丁灵拉住,“你留着饭钱,今日我请客。”
“我带了银钱。”宋闻棠道,“这次回乡把老宅卖了,旁的不说,盘缠尽够使的。”tຊ
卖房——是铁了心不回去。丁灵无语,“早同你说缺银可来寻我,我又不怕你不还……急急卖屋,必是亏了。”便拉他向后,“今日我请,下回你请我。”
宋闻棠本不答应,听到“下回”放弃,“好,下回我请。”
丁灵一笑,转头示意青葱结银。三人拾掇了离开。丁灵临走回头,金碧辉煌的车驾居然还停在原处,龙禁卫们原地站军姿,半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丁灵百思不得其解,但不肯多管闲事,匆匆上车。
小太监跪在车里,看着老祖宗缩在车窗后,怕被人瞧见一样,指尖撩着一点点车帘,从缝隙中死死盯住外头。
不知多久,车外最后一点人声都尽数消弭时,老祖宗终于松手,车帘坠下来,复归昏暗,看不清老祖宗面容,只能看见他筋疲力尽用前额抵住车壁,他说,“回去。”
第48章 老太监
三人从京郊回来已经天黑, 又一同吃过晚饭。丁灵送他到住处,自觉全了交情,便喊累,“屋子你自己找吧, 定了住的地方带个信给我。”指指他身上的斗篷, “这个——”
宋闻棠解下来,“我原说洗过再送来。”
“这个料子你拾掇不了。”丁灵笑道, “旁的送你也使得——这个不成。”便接在手里, 与宋闻棠作别,自己回家。
刚到门上便见阮继善等在灯影深处,仍是便装。丁灵打发了青葱才问, “怎么了?”
“夏院正刚走,求姑娘同奴才走一趟。”
丁灵心下猛地一沉,“怎么了?”
“不大好。”阮继善道, “回来就锁在屋子里,夏院正来请脉,等一日不见人——太后去悬山寺打醮, 还不知道, 若叫宫里知道, 又是一场乱。”
丁灵便慌起来, “快走。”
二人趁夜骑马急赶。丁灵问他,“昨夜不是好好的?”
阮继善纠结半日,“姑娘今日去悬山寺了?”
“没有啊。”
阮继善看她, “爷爷奉旨往悬山寺伴驾,还没到地方就回来。奴才问了跟随, 他说——”他看一眼丁灵,“说爷爷看见两个人就不自在, 立时命回来,旨意也不顾。”
“看见两个人?”丁灵皱眉,忽一时福至心灵,“今日跟随是龙禁卫?”
“是。”阮继善点头,“太后打发车马来接。”
原来是他。丁灵立刻懂了,拉住马,停在原地冷笑,“既躲了,便躲到老死,又闹什么?”
“姑娘?”阮继善见她不走,慌起来,“求姑娘务必去看看,爷爷才没了至亲,又连日不好,万一有个好歹——”
丁灵心中天人交战,终于狠不下心,打马过去。阮殷住处果然房门紧闩。阮继善乍着胆子从隔间窗里爬进去,从里头开了门。
丁灵走进去。屋中灯火辉煌,不见一个人。丁灵来时原带了八分怨气,走半日不见人,怨气跑了一半,自己慌起来,“阮殷……阮殷——”
没有人。
丁灵努力稳住心神,往后头书房去找。绕过一重又一重书阁,终于在那幅奏折前见到那位老祖宗。这是丁灵第一次看见他穿官服,朱红绣金曳撒,张牙舞爪蟒纹,栩栩如生,左右盘旋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