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约有些愧色地点了点头。
我又道:“所以仇炼争一开始恨你疑你,也是自然的道理,他唯一做错的——就是恨得太过,疑得太过,险些葬送了你也葬送了他自己……”
唐约只极力笑道:“那时确实万念俱灰、一心绝望,可后来想想,若非如此,我也不能成功盗得那解药,也不会成功走出那里,更不会有后来武功增长的一系列奇遇了……”
福祸相依,绝境之处见到人心流转,也算是主角的标准奇遇了。
我点点头,更是羡慕道:“更难得的是,你有这一份宽容的心态,这却是我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唐约道:“宽容?”
我冷笑:“换做是我这样睚眦必报的性子,既然是我有错在先,那就一错到底,既已得罪狠了他,就干脆想办法去杀了他……”
唐约奇怪地看了看我许久,忽的笑出声来。
他不笑的时候,显得骄矜多过娇气,可偏偏这一笑,柔化了五官中的清冷决绝,整个人都泛出了一股子又甜又媚的风情气质,那种性感小炸|弹的感觉又在他身上冒出来了。
我看他笑,我也有点想笑,可还是忍不住板着脸道:“你笑我什么?这件事很好笑么?”
他止了笑,忽然认真道:“聂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嘴上说着最狠的话,手上却做着别的事情……可即便换做是你,也做不到一错到底、将错就错的。”
我道:“你就这么肯定么?”
他沉默了一瞬,无比真挚道:“你看上去比谁都豪狠,可真的做起事来,你对自己往往比对别人更狠一些。这样的你,又怎会真的任由自己一错到底?倘若换做是你,你只会对自己更加严格,若是犯起错来,只怕弥补得比我还厉害呢,陷得比我还深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我就忍不住心软,道:“你觉得自己陷进去了么?要不要……别人帮你拉一把?”
他却苦笑:“陷进去当然有陷进去的好处,不然陷进去做什么?我在别人面前都要做大侠、做别人,可唯独到了他那里,倒是可以使使性子,做做自己,你们总说我宽和,可我有时对他不宽和,我也想改,你们总说仇炼争不宽和,可他倒对我很宽和,他也在改。我学着在他面前放下,他学着在我眼前收敛,我救了朋友,他多了朋友,这不挺好的么?”
我只说了一句,他倒是头头是道地讲了许多,而且越讲越像是在唱歌哼曲似的,很有节奏感啊。
我就忍不住笑道:“说来也是,若非你磋磨他这傲慢性子,也没办法叫他学着适当地低头和低调。我听他这些日子为你赴汤蹈火、救人犯险,倒也觉得他是个汉子,只是犯起浑来就需鞭策,该狠的时候,你也可以狠一点儿的。”
唐约笑道:“谢谢聂哥指教。”
我又问:“既然都说到了宽和……我倒是想问问,你这宽和,能分一点儿给别人么?”
他眉心微微一动:“聂哥说的是……”
我本来不想说,可话到了嘴边自然而然地就滑了出来,很难再收回去。
聂家和许多帮派的大战一触即发,我当然不担心楚容,可是我担心……有人会找聂云珂的麻烦。
我知道他从前跟着楚容、保护楚容,也定然得罪过不少人,可如今他弃暗投明,可还会有第二次机会可走?
唐约想了想,道:“聂云珂并非首恶,也没像聂家其他人那样参与过灭门案,屠戮过无辜弱稚,我想,我可以尽自己的努力说服其他人,让他们网开一面,但我能影响一些人,不能影响所有人……”
我叹了口气:“你能影响一些人的想法都已经很好了,我会让云珂积极配合你们,争取将功赎罪……”
唐约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
唐约道:“嗯?”
我道:“如果你得到了楚容的行踪,能不能……告诉我?”
唐约忽然警惕了起来:“聂哥,你在他的事上已经做了很多了,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不要牵涉过深的好。”
我似乎读懂了他脸上的犹疑和担心,只道:“你想多了,我并非是想救他,只是希望……若有一日他真的走到了穷途末路之时,我还能去见他最后一面。”
唐约沉吟片刻:“好,我会尽力。”
我暗暗地松了口气,可对方话锋一转,又笑问:“聂哥怎就这么肯定——赢的一定是我们呢?聂家的势力虽然有所衰颓,可毕竟还是在各地盘根错节,你就不怕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