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宴会之上。
宴会的地点是一处山清水秀的草原平地,而梁挽的尸体就摆在中央的桌上,就像一道美丽的战利品一样供人赏析。
而宴会上回归的,除了聂姓的骨干五位,还有一些武功强劲、背景不俗的高手,比如曾经杀了四派掌门的“大梦一掌”徐梦则,屠了师门而投靠聂家的“生剑死刀”陆虚如,曾经被白道追杀而后受到聂家庇护的“雪中送棺”厉大棺,以及聂家自小培养的杀手死士十多名。
他们全都参与过当年林家的灭门案,如今看了林家最后一丝血脉断绝,如大石心中落,纷纷向我祝贺,而我则举起早就准备好的酒杯,向他们一个个干杯。
“三年前的林家灭门案,我曾进入林家试图阻止诸位绞杀林氏诸人,那时是我年少轻狂,多有得罪,还请诸位勿怪。”
有些人笑容不改,有些人则面色古怪、有些人神情僵硬,聂楚容却轻轻地咳了一声,众人的僵硬就变成了硬朗的笑,许多人借着祝贺掩盖了这件事背后的血腥。
而我确保自己给一个个人都干杯过去,顺便问了这个人在当时都干了啥。
哦,这两个人一起把睡梦中的林管家和他儿子拖出来割了喉咙?
那就先干两杯。
这三个人把林府的女眷们都像小鸡仔一样屠了个遍?
忍一忍,干三杯。
这五个人当时一起围攻了林庄主,在他的身上造成了三十五处伤口?
好吧,多干几杯。
我看这黄橙橙的琥珀一般的酒液,晃一晃就映出了我那干巴巴的笑,我替他们倒酒,也确保他们把这酒液一饮而尽。
一点都不要剩下。
一个都不能放过。
觥筹交错之间,我瞧见武大夫朝我投来了忧虑的目光,仿佛也透过他看见了薛姐那忧伤担心的神情。
而我只是冲他举了举酒杯,微笑着把一杯酒给一饮而尽。
聂楚容在大堂的首座,似乎看得很是欣慰,等我敬酒敬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他也忍不住下场过来,极为亲切地拍了拍几个人的肩膀、手臂、脸蛋,然后看向了我。
“怎么不给我敬酒啊?”
我却提醒他:“你是今天的主宴人,喝醉了就不好吧。”
聂楚容却瞪了我一眼,笑道:“给我吧,喝不醉的。”
说完,他就把我的酒杯拿了过来,也喝了下去。
而我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喝完,却听他口唇微动地呼了一口顺畅的气,也仿佛听到了我的心慢慢沉下去的声响。
然后,他笑着冲我晃了晃空荡荡的酒杯,说:“酒不错,再来点儿?”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我接过酒杯的手有些轻微的无力和颤抖,脸上也只是轻笑:“别喝太多了啊。”
聂楚容今日似乎因为我的回归而格外高兴,逮着一个人就和他诉说我是如何巧用心智和手段地杀了梁挽,击退了那些不可一世的正道剑客。
等他说得尽兴了,顺畅了,我就拉着他一起,往宴外走了一些步,遥遥一看,对面的山坡就是大姐的墓地了。
聂楚容就停了下来,不再走得更近,只是遥遥一看,对着那个方向,欣慰而动情地说:
“大姐,楚凌回来了。”
他似是格外地开心,宣布完了消息,便拉着我笑了一笑,说起了我们小时候和大姐相处的事儿,说起我们是如何在大姐眼皮底下偷跑出去玩,回来以后又被大姐训了一顿,我也配合他轻松地笑了笑,说起大姐是如何教我们武功,而我又如何躲懒,聂楚容听得一笑,也说起大姐当年是如何担心我们不能与老二老三抗衡,说着说着,聂楚容的神情也带了一些属于小孩子的天真和怀念,浑然不似那个老练毒辣的聂家主事人聂楚容。
我微笑着听着、说着,我也看着他前所未有地志得意满,我瞧着他在这一时这一刻几乎已经开心到了顶点。
可都到了顶点,也该跌落了吧?
我看了一眼大姐墓地的方向,道: “这么开心的日子里,我能不能问你一些问题啊?”
他的面上带了点微醉的酒红,拉着我坐在了草地上,笑得仿佛都有些不受控制:“当然了,想问什么都行。”
我只用剩下的一只完好的右手去扶了扶他,动作关切之间,我又仿佛是漫不经心问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