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忽然伸出一个剑鞘。
让剑尖正好入鞘。
然后翻腕转手之间。
剑尖又被我夺了回来。
我马不停蹄立刻拔剑。
梁挽却在这个致命的交接瞬间,抓住空隙般的一个踢蹴,而我也意识到了这是决定胜负的一招,因为他下一刻足尖一起,其速度其力道已完全足够踢烂我的胸口心肺!
可在那可以同归于尽的一个瞬间,我只不管不顾,不躲不避地出剑,而他则目光狠绝地瞪了瞪我。
却终究是一个偏移。
踢向我心脏的一脚。
变成了踢我左臂的一脚。
“嗤”地一声儿清脆决然的骨骼断响,左臂传来了剧痛,我却死死咬牙,宁愿舍了这一条手臂,也丝毫不停地拔剑,终于让剑尖“夺”地一声刺入了他的胸膛!
时间好像焦灼在了这一刻,变成了一片儿白茫茫的海洋。
慢慢地,这片无边无际的白茫茫里出现了一点血色,然后血色汩汩涌涌地扩散、蔓延、成了梁挽胸口的一点血,也成了他眼睛里的一点绝望的赤红。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胸口没入的剑尖。
来自爱人的一点锐不可当的剑尖。
然后他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慢慢地抬了抬头,仿佛是有些茫然和困惑地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让我的心都空了一空。
然后,他苍白的面上搐动了几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嘴唇本能地动了动,却是酿出了一丝破灭了侥幸的苦笑。
“原来……你是真的想杀我啊。”
我忍着心中的窒闷和手上的痛,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明明是生死决杀了,最后你还是只去踢断我的手臂,你竟然还存着留我一命的侥幸?你还是下不了这个手去杀我?”
梁挽无力地动了动唇,苦笑道:“也许……我只是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能真的确认吧……”
他满头的冷汗像凝结的希望,身上的颤抖是无力的征兆,他虚弱得像是随时要倒下,只能像当初的尹舒浩一样,把自己挂在这一抹冰冷无情的剑尖之上。可随着他的血一点点地往下流,即便是剑尖也支撑不住他开始晃动的身躯,但他立定一口气,最后一睁眼。
目光里却没有恨。
也没有惧怕愤怒。
只是平平静静、如同豁达地接受了什么,解脱了什么。
“如今我就要死在你手里了……这当真是你心里想要的结果么?你当真就欢喜吗?”
我眼圈酸涩滚热地瞪着他,只觉得眼皮疼得如将熄的烛光一般剧烈搐颤着,我只是点了点头。
梁挽若吟若叹,就像从前那样,殷殷切切地看了看我。
“那……到底为什么杀了义父啊?”
我忍着痛,努力冲他挤出一份笑:“倒下去,你就会明白。”
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从我到尹舒浩,你都会明白的。
梁挽只以为这话是别的意思,却没有疾言厉色,没有痛斥怒骂,他只是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似的,有些难过、有些孤独地看了看我。
“原来你说我等一个月就会知道一切,是因为你要在一个月内,就要杀了我啊……”
他呼吸骤然一缓,面肌因痛而起了搐动,身上的虚弱让他的动作和声调都渐渐地不受控制。
“你好……好……”
好毒的心肠?
好狠的手段?
还是好卑鄙、好无情的性子?
我终究没有得到这最终的答案。
因为他没说完,人已倒了下去。
梁挽死了。
死在聂楚凌手里。
这个消息就像是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江湖,当然也迅速传到了聂楚容的耳朵里。
梁挽的尸身停在琼花楼的一张桌子上,由聂家内宅的武大夫亲自检验,他检查之前和我对视了一眼,而我冲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检查结果出来——梁挽死得透透的。
聂楚容甚至亲自去看了看他的尸体,探了他已经停掉的呼吸和脉搏,探完之后才松了一大口气。
释然之下,他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了一旁的我。
我面色疲倦,那被踢断的左臂被绷带吊绑着,而聂楚容则目光痛惜地看了看我的左手,沉声道:“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代价也很大……但你做到了。”
我只是低头看了看吊绑着的左手。
他安慰道:“我会让武大夫尽全力去治好你的左手,一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