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莫名酸楚地说了一句:“若不是真的关心,何必多此一问呢?”
他静了片刻,忽淡漠道:“抱歉,事情发生得太快,而关心你也早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我……还没来得及戒掉。”
我没想到时至今日,脸皮撕破都好几回了,爱恨都踩在地上搅拌成糊糊了,他竟还能这么坦率地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实在有些惊异地看了看他,仿佛觉得自己看的他和我心里想的他还是不一样,但梁挽却只是沉默地低着头,不知是不敢看我,还是不晓得要用怎样的目光去看我。
当关爱成了本能,骤然之间要不去爱,要去恨,要泯灭掉所有的温柔与关心,原来也会让他很不习惯么?
不管怎样,在这之后,他也不再使用粗粝强硬的绳索来绑缚我的手腕,尽管那是更有效的束缚手段。
他只是用了柔软干净的医疗绷带,一圈圈缠在两只手腕之上,把腕子给绑在了我的身前而不是背后。
但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缠绕手指,捆缚手臂的关节,也没像前几天那样绕到脖子或胸口那边绑上一圈。
所以手指是自由的。
手臂也是。
上身很顺畅。
这三点很重要。
接下来就是用饭时间。
我坚决拒绝他的投喂,即便被绑着手,也想办法自己吃,虽然这样动作不太方便,洒了一点汤水肉粮出来,显得有点浪费,但至少在他转身的一个瞬间,我找到空隙,把一根不小心掉下来,要被丢弃掉的脏筷子,踢到了床铺下的黑暗角落里。
到了夜间,他依旧在我的身边睡,但他抱我的一瞬间,我的身上有些明显的僵硬,然后就是轻微的颤抖,以及沉默的抗拒。
梁挽立刻下意识地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稍稍缩了一缩,像躲避着什么似的,有些虚弱道:“你不要碰我好吗?你碰的话,我睡不着。”
梁挽思忖片刻,那只占有欲旺盛的手仍是搭在我的肩上,还是不肯松懈下去。
“可我不碰你的话,我今晚也睡不着。”
我只是安静了片刻,就随口提起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话题。
“就在白天,你差点侵犯了我,梁挽。”
这回轮到他的身体僵硬了。
像是被骤然戳了心与肺似的,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呼吸了。
我继续道:“那件事才过去不到几个时辰,现在你抱我睡,你觉得我能睡得着吗?”
他的沉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歉疚和难受。
像是想装冷硬,想提防,想极力去恨。
可在这一句指责过后,终究是溃不成军地成了两个字的模样。
“抱歉。”
“为什么要抱歉?”
我一半在困惑一半想戳他。
“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么做么?”
梁挽呼吸一滞,扶着我肩膀和手臂的手像被针扎了一样,顿时缩了回去,他在我的身侧缩也不是,进也不是,这一刻又恼又恨,又愧又悔,好像什么情绪都有了,却什么情绪都不该有。
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摆出正直又坦然的模样:
“我虽恨你,但也已经醒悟过来……无论是对怎样恨的恶人,都不应该以侵犯去作为惩罚,这只会把我拉低到和恶人一样的境界。以后我依然还是会绑着你,押着你,你若出言不逊,侮辱义父,我也只能塞上你的口唇,但我不会再……”
我随口戳道:“不会再强吻我吗?”
他呼吸又跟着一停。
像泄了劲儿的皮球似的泄了那股光明正大的正直气息。
转而既羞恼,又犹豫道:“我……”
犹豫什么?
强吻这事儿难道还有下次?
我也有些恼了,转头就是狠狠骂了一句。
“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小变态,今天晚上不许再碰我!”
他虽然听不懂这现代骂词儿,但也听得懂我愤怒的语气,本来积攒的满腔仇恨和怒意,此刻也忽然短暂的消失了。
他竟有些心虚地转过了身。
居然真的没有再去碰我。
只是如他所料,这一晚格外寒凉,到了深夜我有点发抖,他便怕我着凉,把自己的被子盖在了我的身上。
那时我才发觉,他确实没有睡着。
因为过去三天他都是把我绑好了以后,抱着我睡觉的,如今手里没有抱着我,他在旁边一直僵卧,从未真正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