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楚容笑道:“汤里没有加能让你昏迷或神智不清的魅药,安心吧。”
我嘴唇动了动,可还是沉默地看他。
聂楚容最后笑道:“我记得你的喜好的,放了足足三片的冰糖加一块儿红枣,够甜,不苦的。”
我瞪他一眼,这才冷脸接过了药汤,一饮而尽,随后把被子一盖,闷头侧睡,就不去看他。
聂楚容在一旁默默等了一会儿,道:“还生气?”
不说话。
“还恨我?”
不理睬。
他叹了一口气:“那为什么那个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挡在我的身前呢?”
我立刻翻开被子狠狠踢了他一脚!
他却瞬间起跃,熟练地躲了一记。
我马上拿起桌边的药碗,毫不吝惜地朝他身上砸了过去!
砸得七零八落、四分五裂、三声儿脆响儿绵延不绝地响了响,我才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而他抬头看向我,目光依然是温和而耐心的。
“如果还觉得不够的话,我可以退出去,让你把这屋子里的一切都砸个干净,然后我再进来。”
我只瞪了他几眼。
“钥匙呢?”
他故意逗我似的笑笑:“什么钥匙?”
我只把一只脚从被窝里伸了出来。
脚踝上套着一根细碎轻盈的链条。
上面缺一把钥匙去打开。
聂楚容只好整以暇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留下的红痕,淡淡道:“我三年来都没被人这么碰过,结果你一回来,我的脖子都快要被你割断了……你就戴这链条戴个几天,让人安心安心,不成么?”
我面无表情地伸手放在了架子床的一个雕工精细的床格上,手上轻轻一掰,就是一块儿完整而尖锐的碎屑。
片刻,那碎屑已然对准了我的脚踝。
聂楚容只目光沉静道:“你且等等。”
说完,抛给了我一个钥匙,我随手一解,就把那链条给解开,然后却也不抛开,而是系在了腰间,纯粹当个时髦的腰带一样晃荡来晃荡去。
聂楚容有些不解,我却已经赤脚下了地,随意地在地板上踩下去,眼看着就要踩到那一片儿碎裂的瓷片中去。
他只轻笑道:“你还是这么耐不住性子,一醒来就想去外面走走?”
我冷眼瞪他:“你说呢?”
若能给他一副急躁冲动的表相,自然也能降低他的警惕,我又为何不演呢?
聂楚容便拍了拍手,便有一个仆人低眉耸眼地捧了鞋袜、腰带、外袍、披风进来,我顺手接过,那人却恭恭敬敬地跪了跪,叫了声儿“五少爷”,说话还有点颤音儿,唯恐被牵连发怒一样地走了出去。
我有些无语,但还是穿了柔软鞋袜,束了金丝腰带,披了那锦绣外袍,聂楚容拿了那绣了山水锦鸡图的披风,想替我系上,我却瞪他一眼,他便微笑着撒手,随我如何了。
可现在还能如何?
受了这等内伤,元气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不养养是不行的。
反正挟持他有的是机会,且等一等吧。
不用披风,我只出了门,在这养伤的小院中四处悠悠荡荡,而聂楚容则在身边慢慢地陪着我,也不叫我停,也不喊我继续,只是每到一处,介绍介绍这院中的花鸟景致,说一说这块儿砖是来自什么前朝的古殿,讲一讲那飞檐的彩刻是画了何等的典故。
他一个日理万机的聂家家主,此刻和个乡下导游似的沉静而细致地和我讲解建筑,我也随他讲,反正浪费的是他的时间又不是我的,我才懒得和他说任何话。
讲了一会儿,我依旧没理他半分,聂楚容倒不嫌我这样傲慢,只是无奈地微微一笑,眉眼间却又有些微妙的满足。
仿佛我能在他身边。
喘气。
走路。
瞪人。
已是足够。
而我却鼻尖一耸,好像闻到了什么火锅汤的香味儿传到了这边,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身后的聂楚容。
“什么味道?你在隔壁煮汤吗?”
聂楚容像是等待这个问题许久,轻松地笑了笑:“对啊,小时候你可是最喜欢露天烧烤和煮肉汤了……来,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说完,自顾自地拉了我的手,和我一起出了院子门,到了隔壁,一时之间让我有些恍惚,好像在那么一时片刻,我们之间又没了那么多的宿怨纠葛,只像小时候一样拉拉扯扯着去偷吃隔壁家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