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握了他的手,努力道:“你把小错带到罗神医那儿去看看,务必想法子让他完全恢复……多贵的药都可以,多大的人情我都可以欠着,你只让罗神医找我就是了……”
梁挽却凝眉道:“我若是去送人的话,那你怎么办?”
我只道:“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等在这儿了。”
梁挽眉头轻轻一挑:“方才池乔兄弟和我说了一点,伤小错的人……是他从前的一个旧友,对不对?这个人为了把小错带回去,现在要和你厮杀拼斗,对不对?”
他的两个“对不对”,却只换来我的一声无奈的浅笑。
这笑声像脆生生的刀片撞了剑尖,笑完之后,我转而去握了他的手,试图把掌心的热全部传导过去。
“是,我是要去拼斗、去厮杀,小错是为了给我增加胜机,才把自己折腾到这一步的,所以我更不会去躲、去逃。”
梁挽还未表态,卫妩倒是坚决地掀了桌子,毅然道:“正是这理儿,小错兄弟被伤成这样,不管对方是什么高手,都该打回去才是!”
她是无论如何都可□□,池乔却更为谨慎道:“可那人我也见过……他气势可怕,武功深不可测……聂老板即便能胜,也是惨胜,真不能避开这一战么?”
他不但自己保守持重,更是看着梁挽道。
“梁兄弟,此刻能劝得住老板的也只有你了,你是最沉定冷静的,可不能莽撞冲动啊。”
这是看出梁挽在我心中的分量了?
我看向梁挽,梁挽则目光殷殷切切地看向我。
好像此时此刻,他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想阻止我去。
可是动手,却只伸出一手,那五指攀在我的肩头,犹如一个稳定而坚决的依靠。
“除了为小错兄弟复仇之外,这场厮杀可还有别的原因?”
我道:“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让他能在这儿,和我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我才必须走这一遭。”
梁挽似乎读懂了我眼中的坚决,可还是极力不舍道:“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么?”
我只是笑着把这个问题抛了回去:“除了头几次,我可曾逼迫过你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背景?”
他目光一动:“没有。”
“虽不知你的真名是什么,可我你是有些悲惨往事,也是有深仇要报的。我可曾逼你放弃复仇,永远不去冒险?”
他似乎知道了我想说什么,笑容越发苦涩:“没有。”
“那现在……你要阻止我去决斗、阻止我去厮杀么?”
梁挽沉默片刻,终于抬眼给了一个眼神。
“换做从前,我拼尽全力也会阻止自己喜欢的人去赴死,可经历了这么多,明白了你的性子以后,我只知道——你若已下定决心,便没有什么是办不成、做不到的。”
他赫然把这句“喜欢的人”撂下,惊得我头皮猛地一炸,他怎么能够在人前说这些呢?
我赶忙看向了池乔和卫妩。
可卫妩只是了然一笑,似乎早有预料。
连池乔也是面不改色,好像早就知道。
我奇怪:“你们……早就看出来了?”
“都是江湖儿女,老板何必害羞呢?”卫妩有些爽气地笑了笑,“即便之前没看出来,但……梁兄弟在老板不见的这七天,发了疯似的找遍把明山镇附近翻了个上上下下,那时我就已经隐隐猜到……更何况,梁挽之前还向我要了一些特殊的伤药……”
什么伤药!?
不过瞧你这话说的,这就不能是单纯地为了朋友义气么?
池乔也挠挠脑袋道:“我是负责酒酿和清理的,这酒肆里有什么痕迹变化,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所以,其实我也早有怀疑,只是如今更加确定罢了。”
……啥意思啊?你都发现了什么痕迹变化啊!?
我登时感觉自己就像一把被剥离了剑鞘的剑,连剑上的光泽放在灯下供人细细品味,心中恼怒顿起,手上有点痒,想找这两个伙计大打八十回合,可一抬眼瞧见了梁挽那格外动情和专注的眼,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许多情绪遇上他,就像一场烈火遇上及时的润雨,想烧起来也不能了。
因为,你看看他看我那眼神。
那样动人。
那样热切。
好像他可以站在那儿看我一辈子那么久。
他看的那样儿——好像即便这酒肆里有千个万个人去扰他,他心里眼里也唯装我一人,再装不下其他人其它事。
哪怕再不舍得,他也选择了尊重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