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聂老板,被你看出来了啊。”
我淡淡道:“看出来之后是怎样?”
陈风恬双手微微一垂,有种狂风暴雨之中依旧得硬撑着而上的无奈:“你都看出来了,我当然也只能……”
话说到一半他忽的面色骤然一变。
而我还未来得及问什么,就听得他袖口猛地翻动几声,一道掌风已越过掠空,发出一种撕丝裂帛的尖锐声响,几乎是直拍我肩膀那边!
我下意识地想动剑出手。
十分之一秒的功夫,这么近的距离,一把寒光抖擞展开直刺咽喉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可理智却告诉我这情况极为不对,我立刻翻身掠过,同时一剑刺向了我的后方,而不是陈风恬的方向。
果不其然,剑锋所致之处,“叮叮当当”几处反弹琵琶一般的脆然绝响,敲下了数枚细弱绵长的小箭,而陈风恬掌风所致之处,空气里也敲动了一种噼里啪啦的声响,一把清如冰花星屑的透明小箭,就被他的掌风就这么斩成了一滩地上的水。
这消融的速度极其快,若非我眼尖,就只能看到地上的水,而看不见陈风恬那一掌其实是把冰箭化成了水。
然后我们同时抬头一看,发现百米处的一棵大树之下有个水缸,水缸上两个细小微弱的洞,我们瞬间奔掠而去,挪开缸盖子,发现缸盖下面是个地道。
方才那个人,就是躲在缸里偷袭,偷袭完后又揭开板子,顺着地道迅速遁去。
陈风恬见状,立刻叫住附近的一个衙役,让他敲打地面,探寻松软程度,找一找这地道通往何处,又让另外一个衙役封住现场,去探寻这水缸最近有谁人动过。
他吩咐人时是不带任何疲色的,是有条不紊且精准从容的,像一个机器吩咐零件那样从容。
只有做完这一切,在无别人看过来的时候,他的脸上才露了几丝微妙的疲色。
但疲倦归疲倦,他还是冲着我笑了笑。
“你刚刚那一瞬是起过杀心的,可为何最后却住了手,没有冲我出剑呢?”
我想了想,冷嘲道:“感情上我是很想出剑,因为你跟踪且打了小错……但理智上,我觉得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来得太过顺理成章、太过巧合了,这不太像是应该出剑的时刻……”
说完这句,陈风恬身上隆起而紧绷的块垒才松泛了一点儿,他还是平易近人地笑道:“那,边走边说吧?”
他是一边走,一边四处观察地上的痕迹,一边絮絮叨叨地把自己的经历端出来了一点儿。
“你肯定很想问,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跟踪小错兄弟,且还和他打了一场?”
我懒得回答,因为这是废话。
他看得出我的不满,只在地上用手指撅了撅土,一边嗅闻,一边无奈笑道:“我来到这明山镇,一是为了塔教的案子,二是因为……我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举报信。”
举报信?
陈风恬抬头看我:“是关于小错兄弟的。”
我赫然看他,他忽收了笑容,淡淡道:“信中说——小错,也就是陈影绰,是接星引月阁的杀手,潜伏至此的数年,杀死了许多武林中的大人物……”
我眉头一跳,道:“你从一开始接近我,表面上是为了探寻唐约的人品,第二层是想和我交个朋友,第三层其实是……探寻小错的身份?”
“是。”他缓缓起了身,露了一点真容,“想要探知一个人的真伪虚实,不仅要看他本人,也要看他的庇护者、他的朋友、他的社会关系。”
“而在明山镇,你就是他的全部。”
陈风恬诚挚道:“我和你初初交往,就觉得你不是那种包藏奸邪的人,这抛下了我对你和对他的第一层怀疑。第二次,你在于景鹤的庄上那样奋力地杀敌、救人,也让我觉得你不会去包庇一个血债累累的人。”
“所以,为了释下我的第三层怀疑,我必须与小错兄弟交个手……”
“他出外跟踪沈君白,我就设了个局,让他不得不和我打一场……”
我眉心一皱:“那富家公子,还有他的护卫……难道是你的人?”
陈风恬点点头,拍了拍手上的土:“对,是我的人,那位富家公子其实是女捕快舒动香打扮的,护卫则是她的一些好朋友,他们本就要和沈君白正常交往,这一切也本都在计划之中。但当我去跟踪小错的时候,事情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