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只是好整以暇、恍若无事地坐在那张我们曾经热切交锋过的桌子旁,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像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的样子。
而梁挽看了半天,以一双眼神逡巡了半日。
看到最后,只目光沉静且冷锐道:“为什么?”
我奇怪道:“什么为什么?”
梁挽唇角微凉:“你为什么给他走这一条捷径?”
我疑惑道:“什么捷径?”
梁挽沉默许久,一字一句如刀子般吐出:“接近你的捷径。”
说完这句,我目光一沉却不说话了,而他凝视着我,那双往日里含蓄到深不可测的眼,此刻仿佛剥离了些许理智,充溢了一种嗡嗡作响的困惑。
“寇子今和你成为朋友花了三年,小错花了一两年才占到你身边最近的位置,就连卫妩池乔,得你的信任也要花上两三年。可他只花了五天,才五天……他就能在你的房间里随意地躺着,和你夜夜掌灯长谈,日日同进同出……”
“你那么在乎这客栈酒肆的摆设,可他不小心打翻了你最喜欢的一坛酒,你从前是要大发雷霆的,如今却随口略过,他不小心动了你的一把剑,你竟也随他而去,你那样关心他,就好像……好像你根本不是在演戏……”
我叹了口气:“本来就不是演戏啊。”
梁挽一愣,我只微微一笑道:“我一开始确实对他提防,可越是相处,越有旧时知交的感觉,短短几日就感觉认识了几年似的,这种感觉偶尔也是能有的嘛……”
就算提防有,可那是老乡啊。
能够在异世界真正见到老乡,不管是再怎么一言难尽的老乡,也是能促膝长谈聊上许久的啊。
可这其中的缘故,我又怎能和梁挽说个清楚?
梁挽疑惑道:“所以你是……”
我只能无奈道:“我与他一见如故……我还算喜欢他。”
梁挽盯着我,好像彻底震住。
他像是全身凝固在这一点,动作被一句话里的某两个字眼给彻底禁锢住,可内心却火热得无法言说,他盯着我,像把某段属于我和他的私密历史在心里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才以酸涩难言的口吻拿出来,端给我看。
“你曾经说过,别人要花两到三年才能从你这边得到的信任、亲近、爱意,别人要努力这么久才能从你这儿得到的特权,你凭什么要随随便便给了我。”
“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很珍惜你给的一切信任……和喜欢……”
我听得微微一震,万万没想到只是对一个穿穿好了这么五日,居然能让他坦白成这个样子。
他却伤心垂了眼,低低一笑,像自嘲也如难过一般,把埋伏在心里整整五天的想法一下子抛出来,也不顾它是否会烫伤自己。
“可你为什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信任、喜欢,随随便便就给了他呢?”
他抬起头,不甘也伤心似的苦蕴着一丝笑,目光却剧烈恍动着什么。
“为什么啊,聂小棠?”
第63章 梁挽醋意到底为何
桌上有只粗陶盘子,上面摆了一只缺了一角的香炉,炉中白烟缕缕上升,像一抹袅袅的情思被无形的手拨弄而上,拨到最后,白飘飘的烟那么直接地捅了一把房梁和顶柱,似乎也捅破了我们之间的那一层若有似无的窗户纸。
我看着梁挽那伤心酸涩混在一起的神情,只眉间一凛,道:“你这么说,是吃醋了么?”
梁挽的目光如被看不见的烟尘给扎了一记,略略侧头,一身美丽的身段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出有些模糊不清的轮廓,半会儿,他似决定了什么,转过头看我。
“是有点。”
哦?竟然这么直接地承认了?
梁挽叹了一息:“就算是朋友,也可以互相吃醋的啊。”
……你非说这么养胃的话干嘛?
我有点沉默,梁挽以殷殷切切的目光看我:“我只不明白——你对他的态度有一个很明显的变化和分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你从十分提防变成与他万分亲近起来?”
万分亲近?哪儿就那么夸张了?
我只把半真半假的话一掏:“我有一个朋友,多年来一直在找一个人,他死前把这个遗憾告知了我。而和沈君白见面后,我确认他就是我朋友要找的人……所以亲近了些,也属正常吧?”
梁挽狐疑地看了看我。
“你说的这个朋友……”
嗯?
“……是不是你自己啊?”
哈?
“你的脑子真是有点热了。”我冷漠地,一字一句地刺他,“从前你都知道看破要不说破,如今怎么了?看破了非得说破,在我面前逞什么聪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