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站出来,挡在了我和郭暖律的中间。
就好像一道湍流的暖河抵挡了岩浆和冰层的相遇。
“你二人都算得上是傲身侠骨的正道之人,都有过惩奸除恶、救人于水火之间的义气举动,就算有什么旧日仇怨,难道就要在这异乡葬送自己的性命?若是你们相斗,谁能额外获利?谁又笑得最欢?”
他这么说,仿佛一个是受不了我和郭暖律之间的杀气蔓延成这样,第二个是受不得一个新伤的我流更多的血。
郭暖律皱了皱眉:“你认识他?”
梁挽点了点头:“我如今在聂老板家作小工帮下厨,他是我的老板,我当他是朋友。”
……我当你是员工,你当我是朋友?
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子奇怪吗?
郭暖律淡淡道:“那看来你得去瞧一瞧风催霞风大夫了。”
我眉头一紧,他这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揭我老底?
梁挽疑惑:“为什么是风催霞风神医?”
郭暖律淡淡道:“因为她最擅长治人眼疾,而你眼瞎啊。”
梁挽苦笑一声:“你觉得我看错了人?可我觉得并没有。”
他顿了一顿,越发坚决且果断道:“自我与他相识以来,他虽行事多有荒谬狂悖之处,可细细一究都有自己的理由和分寸。他救人数次于水火,是我亲眼所见,他得明山镇镇民之心,是我亲耳所闻,他对敌犹如秋风扫落叶,可待人却以一番赤诚无染,所以,我觉得我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郭暖律嗤笑道:“那你知道他的过去么?你晓得……他叫什么名字么?”
梁挽沉默了一番,看了看犹豫彷徨的我,又重新鼓起了信心和决断,看向了郭暖律。
“我并不知道他的过去,也不晓得你和他之间究竟有何往日仇怨,但我选择相信他。”
“因为他能无视我的荒唐过去而信我一回,只这份信任,就值得我拿一切去回馈他!”
郭暖律还未发言,那寇子今就大声喝彩一声:“说得好!”
我反而有些羞恼地瞪了梁挽和寇子今一眼,我受不得人这么没脸没皮地夸我,更不想人这样好心好意地想我,一有人这样夸我想我,我简直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洞一口气钻进去睡个五百年都不出来。
郭暖律冷眼盯他,冷声道:“可他护着这个狠毒阴损的于景鹤,却是他在你面前做的清清楚楚的事。无关旧日,只关今朝,你觉得他在拿什么回馈你的信任?”
梁挽一愣,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拿眼神催了催我,好像是希望在他的热切解释之后,我也能拿出一星半点的论据来证明自己不是为钱收买的人。
可我沉默了下来。
他没有失望,但疑惑便有些慢慢积聚。
郭暖律冷冷道:“今日无论谁挡在我身前,我都要杀他!”
而我沉了沉眸,只靠近几步,每走一步地上都多了一两滴深深浅浅的血,每走一步梁挽的面色都在微微一白,仿佛那血不是滴在苍冷的石板上而是滴在他的胸腔他的心头。
而血一路滴到了他背后,我止步、开口,苍白面孔微微低下去,我以一种只有他才能听得到的轻弱声音说。
“我现在不方便说这理由,但我之后必定会说的,老梁,你帮我一回……好不好?”
梁挽眉心一颤,因为他似从未听我用这样柔软虚弱到近乎求助的口吻对他说话,可是他也晓得自己不能转头,因为他一转头,我必定又不敢再这样“真情流露”,又得披上往日的面具,做一个脾气坏到众人皆知的聂老板了。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晓得了什么,领悟了什么,那原本紧绷的脊背瞬间放松了几分,让出了几分防备的同时……
我立刻欺身向前,一手顶住他的脊背,一剑拦在他咽喉!
“谁都不准上前来!放于庄主离开此地!不然我就杀了他!”
寇子今面色一变、唐约不明所以,郭暖律冷若冰霜道:“哦?这就是你给他的回馈?”
我只鄙夷地一笑:“对,他看错了我,可你没看错,也许我素来就是这样阴险卑鄙、反复无常的小人……今日只是让大家瞧见了罢了……”
寇子今的眸里闪动着怒火和愤光,急得跺脚道:“你!这姓于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样为他做事!连梁挽这么好的人,你都要挟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