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知道了……”
我硬起心肠,冷下神色以一剑抵着他虚弱欲坠的胸口。
“所以,我根本不想看见你。”
我不想看见你死在这里。
“你对这个城镇来说很危险。”
这个城镇对你来说很危险。
“你给这儿带来了很多杀戮。”
包括李蔷开在内的很多人都想杀你。
“你根本不知道多少人做梦都想夺取你的一切。”
你根本不知道还有三个穿书者都盯着你的男主位置,还有你的命。
“如果你不滚,会有很多苦苦挣扎的人被你拖下水。”
如果你不走,系统天天诱我杀你,我不能做到每一次都拒绝,去抵抗一个梁挽已用尽我一辈子攒起来的好心,再加上你,我真的会忍不住——想去杀你。
小谈,你走开点,别给聂哥伤害你的机会,好吗?
唐约沉默了很久。
直到我把那致命的剑尖从他的胸膛给收了回来,他依旧维持那个凝定的姿势,他一言不发,宛如雕塑。
半晌,这座仿佛凝固的雕塑已伸出了手。
一分一寸地,把脸上的难过一点点地擦干净。
擦拭得那么平静,仿佛过去受到的磨难已足够让他习惯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留得住的,习惯了在颠沛流离后靠欺骗的小手段获得一点点温暖然后一夜之间再失去。
到最后,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其实聂哥不必如此大动肝火,我虽然惯会骗人……但并非毫无羞耻之心……你让我走,我一定会走。”
“只不过,李蔷开那一掌印在孟寻的一只手臂上,而我的功法只能阻止热毒蔓延,却无法逆转伤害,他的手部经脉……已经废了。”
说到这儿,唐约忽的收起了一切软弱,淡淡道。
“我救不了他一只手,就一定要李蔷开也赔他一只手,或者两只手。”
“在那之后,我必定离开明山镇,此生绝不再回来,也不会在聂哥面前惹你生气。”
他面上已平静地收敛了悲伤,反而是那身上锋芒,已渐如一把刀子般慢慢从裹藏中隐现。
果然是唐大侠啊。
哪怕少年时期,也是说到做到、绝不拖泥带水。
而我只道:“好,现在你去处理伤口吧,早点找到那李蔷开,你也能尽快离开这儿。”
可我看他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仿佛平静归平静,难受归难受,他还在消化呢。
我就有些忍不住道:“你当初和朋友去投奔那动明帮的许亮明,他已经延揽了你,此刻你离了明山镇,再去投奔他,加入动明帮,不好么?”
唐约见我试图给他指出一条行得通的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不想投奔他。”
“他不好吗?”
“他挺好,也很强,但强者总归有点傲慢在。我不喜欢太傲的人,也不喜欢寄人篱下的日子。”
我忍不住瞪他:“他傲,我就不傲了?”
唐约见我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忍不住偷眼瞧我,笑道:
“聂哥当然也有傲气在,但聂哥是傲上而不侮下、欺强而怜弱的人,我第一次见聂哥时,看见的先是你的温柔,所以你再在我面前傲,我也总会想起第一次见面……”
我当时施粥遇到一些乞丐对我挑挑拣拣,我那脾气怎么忍得了?当场我就骂的他们狗血淋头,哪儿来温柔啊?你这个是滤镜你知道吗?
我很不自然地冷声道:“别废话了,先去找梁挽处理伤口,找到李蔷开你就离开镇子,别再把麻烦引过来了。”
唐约沉默片刻,重重点了点头,终于转身离开了。
等把这小祖宗送走,我才算松了口气。
等和县衙派来的捕头交接了情况后,我再回到客栈,天色已然从全黑到了清亮明透的早晨,我却累得只想一脑袋沉下去,躺在床上不起来。
我睡了整整一天,醒来后已经是晚上了,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
某个人,好像一直在我的房间门外等着呢。
我也懒得穿袜子,直接光着脚出了门,看见梁挽在外面搭了两个板凳,这么高高长长的人,居然就睡在两条凳子上。
我疑惑道:“这秋冬天气凉飕飕的,你躺外面干嘛?你现在已是我的伙计,小错也已给你介绍了独属你的厢房,你不去房间睡,跑到我的房间外面睡板凳?”
让别人瞧见,还以为我这个老板苛待员工呢。
梁挽苦笑一声,忽的背部一绷,从那长凳上鲤鱼一翻,正好直挺挺、凌落落地站在了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