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阮烟的眼神落在那鎏金镶边的黑色底色的名片上,只见那唱片公司名字logo设计得十分高级,。
她挪开眼,淡淡地说:“谢了,我不做音乐了。”
“啊……”对面像是很惊讶:“那真是好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她笑笑,“我要买菜去了。”
“阮烟小姐——”身后的人叫住她,他几步跟上来,“我想了想,还是想说,您不应该放弃,我当年在桥洞下见过您唱歌,您应该站在聚光灯下,应该站在舞台上——”
他把那卡片塞进她外套的口袋里,真诚地说:“您考虑一下。”
……
那人走了,阮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任由那卡片塞在自己的口袋里,沉甸甸地,压垮她去买菜的步子。
用日元计算的物价从来都让她手足无措,尽管Ken说她不用去换算成越南盾,一个超市的物价贵又能贵到哪儿去呢,他又不是赚不起。
算了算日子,今天是俱乐部休假的日子,按照习惯,Ken会回来。
她把买来的“教你如何做菜”的DVD放进影碟机里,屏幕里那个说着日语带着围裙的女孩子在声情并茂地介绍着步骤。
阮烟一边拿着遥控器一边暂停,一边学着那些步骤。
她每步都跟上,但最后出来的,依旧是一盘味道奇怪的东西。
这两年来,她从会炸掉厨房进化到只是会切到手指,再到现在,做是能做一盘东西出来了,但依旧还是不能入口。
这让她有些丧气。
她泄气地丢了筷子,走到窗边,蜷缩在那儿,隔着屏幕见那日头掉落到富士山后面。
夕阳下,她见她的爱人回来,他身边一起走着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阮烟也见过,是他们俱乐部的医生,是他们俱乐部大多数成员的梦中情人,柔声细语,宜家宜室。
他像是讲了什么趣事,身边的人捂住嘴笑,风吹起她的长发。
她知道,他们的交往尺度停留在同事关系。
只是那画面太美好了,像是那些她打发时间的一边吐槽又一边流泪的纯爱日剧。
她挪过头去,下意识把自己卸了指甲的手放进外套兜里,整个人蜷缩地更紧一些,好像那样会让她更有安全感。
她原先因为吉他弦磨出的老茧已经消失,这让有些锋利的名片划伤她的指腹。
她把那硬朗的纸片拿出来,对着那名片上好看的艺术字体发呆,她一直笃定的骗局里,佟闻漓却一直坚信那是事实。她从来觉得自己才是成熟又清醒的,但现在想来,原来阿漓从来都是对的,世界上有落魄且不撒谎的年轻人,她借出去的钱也真的帮助到了她想帮助的人……
她那样想着,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是不是意味着,在她的心里,说她有一天会成功,那就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门外的钥匙转了几圈,黑压压的屋子里,原先走在夕阳光里的人进来。
她想,她真的有试过他能给她的美好生活。
但对不起,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
对不起,她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们是两个极端。
一个痴心妄想的理想主义和一个循规蹈矩的现实主义,注定没办法走到一起。
她最后还是离开了Ken,离开了日本。
她再次涂上她黑色的指甲,褪去东京那一身臃肿的外套,重新套上旱季里燥热的吊带背心,只带了一把吉他回到越南,回到她那个破败的旧工厂。
不成功就不成功吧,一辈子都在破工厂都行。
只要不要让她在躁动的金属乐里停下来,只要不要让她在酣畅淋漓的演奏中停下来,哪怕有一天她因为贫穷死在奢侈的摇滚梦里,哪怕她一辈子碌碌无为籍籍无名穷困潦倒,她也要去唱啊。
那是她生来就注定的基因,是她的命数,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是不容背叛的信仰。
第76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
这个世界上, 有人再度分离,有人重新相遇。
佟闻漓并不知道烟烟的那个决定,直到她在香港铜锣湾的一家影像店, 在一堆各种各样新潮的唱片里,意外地翻到她出现在那唱片的封面上。
橱窗外红色的叮叮车延着轨道缓慢行驶过来,影像店里放着一首《不浪漫罪名》, 她盯着唱片上的人,见她眉眼依旧慵懒, 标志性的黑色指甲显眼, 短碎发飘逸, 穿着一条宽大的牛仔裤,站在乐队的中央,依旧是从前那幅模样。
她不由地弯起唇角。
“笑什么呢。”身边给她去买咖啡的人回来。
佟闻漓把唱片在他面前晃了晃:“易听笙,你看, 烟烟。”
“还真是。”他把手里的一杯咖啡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