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定格在一把染了血的刀,和持刀女人惨白的,晕了妆可怖的脸上。
王成呈死了。
而他亲眼目击了他的死亡。
“咔!这条也过。”
夏凯的声音响起后,片场仍旧一片死寂。
众人沉浸在邹渚清表演展现的张力中,久久无法回神。
他营造的气氛是压抑的,令人难以喘息的,极强的表现力使在场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能与他的角色共情。当即有人表示,这部片子肯定不讨主流大众的喜欢。
夏凯挺满意的,对此的评价是太真实的东西总是不讨人喜欢。
邹渚清下了戏,很快便调整好自己向夏凯走去。
“看看。”夏凯指着屏幕冲他道。
邹渚清道:“还行吗?”
夏凯笑着打趣:“功力不减啊。”
“是不比当年吧。”
夏凯是真挺满意的,他否认道:“目前是够用了。”
邹渚清搬了个凳子,往夏凯的旁边坐着看刚拍好的镜头。为了还原影片类似故事第三视角人眼一样的观感,夏凯许多镜头都采用了一镜到底的手法。画面呈现一种让人如亲临现场,跟着镜头一起历经张永的一切的混沌错乱感。
“观众不会喜欢张永这种角色的。”
“是啊,”夏凯应和道“看电影图的不就是个乐呵么,谁乐意在找乐子看别人故事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生活。”
这就是这个片子的高级之处。
张永在看王成呈的生活,以为在看其他人的人生,其实看的是自己想象中的人生。观众在看张永的生活,想要看别人的人生,最后到头却好像窥见了一些时候的自己的影子。
邹渚清演的时候不免唏嘘,他曾经体会过如同张永窒息一般的生活,所以格外能与此刻的他共情。
“我还担心你的状态会不行。”夏凯一边喝着保温杯里的茶,一边冲邹渚清道。
邹渚清瞥了他一眼:“我可是去科班进修过了的,早就不按之前那么玩儿命的演了。我还专门去请教了周老师。”
“请教出什么了?”夏凯问。
“我觉着,张永心里头,有嫉妒,有好奇,有隐秘的快乐,还有怨恨。”
听见个怨恨,夏凯舒心地点点头。差的那么一点算是补齐了。
“我估摸着,”邹渚清紧接着补充道:“还有点野心。”
夏凯一愣,他反复琢磨。
“野心……野心……”他好像是被这个词打了一拳,“我倒是没想到这个点。”
他说完,巴掌一拍就去找编剧组老师们去了。留下邹渚清一个人在板凳上吹冷风百无聊赖。
他喊来陈彤,拿过她递过来的手机,刚一划开,一条消息就跳了出来。
他点进去,是周弑青的一条两秒钟的语音。
他低沉的声音敲击邹渚清的耳膜,他说:“过来。”
第13章 比不过
邹渚清到B组时,周弑青还没下戏。
周弑青这场拍的是王成呈和同事的群戏。邹渚清站在场外隔着许多人看他。
周弑青演戏是充满了力量感的。
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看似无心的动作,都是一个优秀演员所精心设计用以捕获你的伎俩。他让你无法从他身上挪开视线,哪怕在一场群像戏之中。
邹渚清很爱看他演戏,现在是,曾经也是。
他爱站在没人注意的角落看周弑青自如的在镜头前释放情感,就像林欢总喜欢于暗处悄悄描摹裴霁的轮廓。
邹渚清乐在其中,全然不知这是林欢喂给他的毒药。
他和林欢越来越像,渐渐的,《狂放》剧组的人开始不叫他小清,连方裘也经常把林欢和他混淆。他被林欢拽着,越陷越深。
林欢糜烂腐朽的生活、他用以示人的光鲜灵动富有生命力的外表和早已溃烂的灵魂,潜移默化地侵蚀着邹渚清。
有人发现邹渚清开始经常往小镇的教堂跑,没戏的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他从前很喜欢旅馆的后花园,经常跑过去喝茶,可渐渐的他不再踏足那里,像是厌恶极了一朵朵鲜花。
裴霁是林欢注定要接受的罪与罚。他像一滩无生命力的死水,温柔又无情的映照着林欢所有的不堪。他口中的爱,无时无刻不在刺痛林欢,提醒他他有多么肮脏腐败。
可他又是那么眷恋这份爱,他在暗处描摹裴霁的容貌千百遍,灵魂疯狂渴望与他交融,身体却竖起尖刺,用伤害裴霁使他远离,以此保护自己。
裴霁是林欢的一切。所以当林欢的裴霁越来越真实时,林欢也就越真实。周弑青越来越像裴霁,而邹渚清越来越走不出林欢。
混乱的感情中,总有一人是清醒的。
周弑青对邹渚清的错乱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