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何看着她:“我问的是你。”
华棂平静地说:“不信。”
她的生活从来不是童话,易碎而梦幻的谎言,只适合留给不用面对现实的人。
肖何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现实是真的,可看向夜空时真挚的渴望也是真的。
他忽然说:“走,带你去个地方。”
-
在z市生活这么久,华棂第一次知道明月山顶有这么大的观景台。
肖何打了通电话,就有人开车来接,一路送他们到目的地。
非对外开放的山顶保持着原始风貌,树影重重,人迹罕至。
“这是z市最佳观星地,往那看。”
肖何的声音响在耳畔,华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尽头是满天繁星。
华棂微怔。
夜幕低垂,星星闪烁,童话里描述的梦幻,就这样横亘在眼前。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肖何站在她身后,挡住了夜晚的寒风。
他没有回答,只是按亮屏幕看了看时间。
“现在九点零三分,还有二十分钟,会有英仙座流星雨。”
华棂余光瞥见他的屏幕壁纸,好像是儿时的照片——笑容很慈祥的奶奶抱着小男孩。
忽然想起田桐私下偷偷科普过肖何的背景,肖何执意来这里上学,是因为有位长辈是z市人。
华棂沉默片刻。问:“你说的童话,自己相信吗?”
肖何单手搂过她的腰,另一只手扶着观景台的栏杆,淡淡道:“不信。”
那句“为什么”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远处突然有亮光坠落。
低处的山峰传来观星者的惊呼,“流星雨提前了!”
下一刻,远处的天幕划过数道微芒,暗沉的天空在此刻熠熠生辉。
遥隔数万光年的星辰跋涉而来,坠落在华棂眼底。
它的生命终结在几亿年前的某个时间,此时此刻却以另一种方式绽放。
时间洪流如此庞大,头顶是广袤无际的宇宙,眼前是时空的倒影。
在“永恒”面前,世间纷扰变得无足轻重。
他们站在明月山顶,像是面对着庞然巨物的蝼蚁。对于生命和自然的思考,似乎将微不足道的悲伤情绪压制彻底。
华棂眸光清澈,有一瞬间,肖何以为她眼框里是泪。
借着敬畏宇宙的震撼,悄悄倾泻作为蝼蚁的脆弱。
流星雨来得突然,离开也很迅速。
当最后的光芒消失在天边,肖何看着她平静的脸,恍然觉得,刚才也许是错觉。
华棂没有哭,甚至带着几分意兴阑珊。
她轻笑,“幼稚。”
华棂偏头看他,唇边挂着笑,重复道:“我不信什么童话。”
肖何迎着她的视线,良久才说,“我也不信。”
“难道你觉得我是那个傻大个?”他似笑非笑,“靠着过时的手段以此赢得你的芳心?”
华棂看着他,缓缓说:“最好不是。毕竟,我们只是合约关系,时间一到就会结束。”
她停顿片刻,偏开头,“自作多情的关心和安慰,很多余。”
肖何的手指无意识紧握成拳,笑容渐冷。
“很巧,我也没有讨好人的爱好。你刻意说这么多,别是误会了。”他松开搂住她的手,重新挂上冷淡的神情。
明月山风吹过重重山岗,彼此无声对峙,像是一定要争出高下,比一比谁更清醒。
很多年后,捡起这段回忆的人感慨,理智至上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怀疑过半夜突发奇想上山看流星雨,本身就很荒谬。
邀请的人荒谬,受邀的也荒谬。
荒诞剧的主角从来意识不到自己身处在楚门的世界里,他只是说:“带你看看流星雨,仅此而已。”
-
回程的车上,两个人分坐两端,低沉的气压好像又回到短暂分开的时候。
看见肖何阴沉的脸色,米悦甚至不敢开口问他俩上哪去了。
华棂谁也没打招呼,径自回房。
肖何同样“砰”地关上门,震得楼下诸位彼此对视,眼神飘飞。
揣着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怒火,肖何不愿意承认被说中,自己就他妈的是自作多情!
抽了半包烟,门被敲响。
杜霖没等人回应,直接拧门进来,也不吭声,对坐着点烟。
两个人吞云吐雾半晌,屋子都快熏冒烟的时候,杜霖突然说:“肖哥,我一直觉得你是咱们仨里最清醒的。”
肖何戳灭烟头,垂眸没说话。
“学校谈的恋爱,就是图个新鲜。玩玩可以,认真就没必要了。”杜霖向来玩世不恭,此刻眼底却透着清醒的眸光,“不说别的,就说米悦吧,她没有哪里不好,甚至比以前那些个要聪明得多。”
“所以不用我说太明白,她自己就知道跟着我是没结果的。”杜霖掸掸烟灰,“我家尚且这样,更何况是你们老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