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敛掀起眼帘,不得已看她。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宋矜在与他相处时,话有些多。
大概是他的话太少了。
谢敛看出女郎的小心思,伸手接过水,手腕微微一颤。对方连忙提他扶住,抿了抿唇,却没有松开手,明显是打算亲手喂他喝水了。
谢敛有些不自在,垂眼只看水碗。
他略作思索,只说道:“醒了一道,你应当刚刚睡着。”
“哦。”女郎有些心不在焉,明显是还在探寻他是否察觉了,然后锲而不舍,“那你当时,冷吗?”
谢敛微怔,有些不解其意。
但他摇头,“不冷。”
对面的宋矜先是一愣,然后去看毯子。终于,她略显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眸子跳跃着细碎的光彩,欲言又止,却一句话没有说。
看着毯子,谢敛骤然回神。
他借着喝水的缘故,低低咳嗽了两句,略有些艰涩地说道:“先前是我不对,不该寻死。日后不会再如此,你且放心。”
伤势重到回天乏力,要杀他的人又数不尽数,几乎是必死之局。
他曾以为,死了便对所有人最好。
但如今想来,却是他太过于一意孤行。
宋矜为他抛弃章家的庇护,背井离乡孤身下嫁,一路守着他看着他。他将这样的心意视而不见,全然没有尊重她的所作所为,也没有理解她的想法。
“抱歉。”
谢敛抬眸看她,女郎垂睫不语。
道歉不过是轻飘飘的两个字,他对她说过许多次抱歉,而宋矜不需要轻看更多精品来企鹅裙八吧三凌七其武弎刘飘飘的两个字。谢敛眸底透着几分透彻,仍是温和地看着她,心下却有细微的火灼烧起来。
她想要他活下来,报恩于他。
她想要皇陵案翻案,父兄为之正名。
他不止该道歉,
他还要让她得偿所愿才好。
“我不介意。”宋矜眸色有些说不出的惆怅,仿佛有最浅的心思,一闪而过,“若我到了如此地步,必然也不能……”
她抿了一下唇,眸子水光朦胧,“我们不提此事。”
谢敛无形中松了口气。
他的难堪被她轻轻揭过,令他心口微颤。
“好。”谢敛说道。
女郎脸颊还是有些红,收起水碗道:“想必是熬了粥,我去端来。”
目送宋矜下了马车。
谢敛收回目光,略带思索。他存了必死的决心,并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手。反倒是朝野上的那些人,恐怕都蠢蠢欲动,各自安排了人手暗中布局。
将宋矜拖入局中,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全须全尾地带回京都。
否则,他对不起宋阁老。
也对不起她。
自汴京城南下,一路前往岭南。
不仅是要穿过漫长的距离,还要翻过犹如天堑的五岭,途中数不尽的豺狼湖畔与烟瘴毒蛇,另无数中原人士谈之色变。
而岭南之地偏远,缺少开化。
民风最是蛮悍,前朝不少外放的官员,都因为得罪了当地人而横死在外。
自本朝太祖皇帝开始,在岭南等偏远地方,依仿前朝另设了节度使。由这些祖上便有根源的世家子弟镇守,不多加干涉,只向朝廷按时纳税等即可。
即便是路上能避开追杀。
岭南节度使曹寿,多年前却与他有一桩过节……
如此想来,还真是困难重重。
透过被风掀起的车帘,窗外春光正好。女郎挽着袖子,露出段细白的手腕舀粥水,一面与蔡嬷嬷说话,一面小心地朝着车内看来。
他猝不及防,目光与宋矜对上。
女郎微微一笑。
谢敛镇定自若地收回目光,
心口却无形地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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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赶了几天的路,风餐露宿。
好在绕过这座山道,前面不远便设置了一道驿站。无论如何,有了可以落脚的地方,不必只吃干粮和粗略煮好的粥水,大家心情都不错。
抵达驿站时,王伯带着众人去购置物品了。
毕竟连日在山中消耗,不少东西都没有了,而后面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他们一行人商议完毕,便出发了。
留下的田二郎有些不满,哼哧哼哧扛着东西,三两步就进了驿站里面。宋矜却一贯是寸步不离谢敛的,毕竟他虽然没有性命之虞,但伤得太重。
宋矜扶着谢敛,缓慢朝着驿站走。
此处紧靠着连绵的群山,见不到人烟。驿站亦十分破旧,看得出来来往落脚的人极少,里间还穿来阵阵的狗叫声。
她不由有些警惕,松开谢敛,自己先上前去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