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抬头看去,对面人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什么地方赶来。
少年身姿颀长,紧绷着脸:“马上就入冬了,你穿一件单衣?”
“你怎么回来了!”朱缨又惊又喜,叫道。
谢韫神情缓和,叫她把衣服穿上,才道:“在回来路上接到消息,说江北军剿匪大胜,殿下立了功。于是快马加鞭赶了一日,才在晚上回到军营。”
原来是专门回来给她庆祝的呀。
朱缨了解这人有话不爱直说,但她现在已经能敏锐的捕捉到他的言外之意,心里美滋滋。
他又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她。朱缨低头拆开,里面放着好几种不同样式的点心。
她眉眼染上喜悦,朝谢韫挤了挤眼睛,奉承道:“还是表哥对我好。”
“知道我对你好,下次就别再那样冒险。”
朱缨心虚,说知道了。
不知是谁这么可恶,竟给他传了信。
白日里剿匪时本没有那么顺利,是她用了点损法子,趁虚而入混进匪寨,才一举拿下敌寇首级。
当时朱缨没多想,一心只要胜利,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十分冒险,若是外面的援军来迟一步,她多半就要交代在那里。
看她这模样,八成没有真心悔改。
谢韫沉下声音:“你若真死在匪寨,陛下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朱缨嘴角慢慢放下了。
从九岁到江北,父皇与她偶尔通过书信,但一次都没有叫她回魏都,他们父女已经四年没见了。
这几年朱景与世家矛盾愈加尖锐,但在书信中却还是四年前那个温和的父亲。朱缨能感受到,自己的父亲很爱她,也很想她。
若是她死了,父皇没了母后,又没了女儿,他该有多伤心?
现在应是悔改了。
谢韫摸摸她头,低声说:“所以,你得平安活着。”
左右今日她立了功,朱缨不愿将气氛搞得如此沉重。
她仰头眼睛明亮,扬起唇角故意问:“那你呢?我若是死了,你会怎么样?”
谢韫瞥了她一眼,拉着她往回走,“你今天若是死了,我现在就不该在这里,应该在送公主尸身回魏都的路上。”
朱缨嘴角上扬更明显,嬉笑道:“有表哥给我扶棺,死也值了。”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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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两年算得上是一段平静又美好的时光。每日的操练过后,朱缨也没有闲下,跟着夫子学习诗文谋略。
她觉得,自己离实现心愿越来越近了。
谢韫比朱缨更忙。朱缨去营帐找他,常能看到桌案上各类书卷堆积如山,有他自己看的书,也有营中待他处理的事务。
自打老元帅病了一场,军营大小事务几乎全归了他一人,实在是忙碌。
朱缨身上的娇纵无理早就在军营被磨得不剩什么了,在女兵营混得风生水起。
她天赋高,又是谢韫手把手教出来的,如今军中少有人是她的对手。再加上这些年各种小功劳挣了不少,在军中当了个不大不小的校尉,也算是个小兵头子。
谢韫忙得分身乏术,她就常常去帮忙,大多时候确实给他分走了不少负担。
“将军,今日是不是多亏有我?”
“公主聪慧。”
只是也有意外的时候,这忙帮着帮着就变了味。
“州府传信说东海近日倭患猖獗,我们要好好筹措舰船才是。”
“倭人狡猾,命东海卫加强防卫,如有异动立即报回大营。”
“我看话本里说倭人身形矮小,长相奇丑如猴,可是真的?”
“······你安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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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原本没把倭患一事放在心上。
倭人阴险,但国小物乏,向来不敢与大魏硬碰硬,只敢在海上如海盗般掠夺民财,待到大魏守军回神赶来便逃之夭夭。这次不知是走了哪门子运,双方交战时海上忽然起了逆风,将东海卫守军的船阵吹得四处分散。
倭人趁机进攻,东海卫不敌,传信到江北大营求援。
谢韫带兵到东海迎敌激战一天一夜,倭人那边见形势不利,便顺着海风灰溜溜跑了。
虽说顺利平定倭患,但海上战场混乱,谢韫百密一疏间还是受了伤,被一支利箭直直贯穿了右臂,一直挺到倭寇尽退。
他在船上漂了一整天,血迹洇湿了半边衣袖,从船上下来便没能挺住晕了过去,只能暂留东海。
另一边朱缨在大营听说了此事,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冲着东海卫去了。
谢韫醒来时,朱缨正坐在他床边往汤药里加糖。她眉皱起,看上去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