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银镖被她失手扔了出去,锋利的镖刃划过轻飘飘的帷帐, 如擦过人喉管那样瞬间切成了两半。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拉起侍女的手, 近乎干裂的嘴唇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昔儿, 我们走, 我们快走……”
昔儿不知她发现了什么, 只知听从小姐的命令,二话不说去推房门。
然而, 那扇门早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 任怎么推都无济于事。
“来人啊!来人啊!”
昔儿意识到不对, 冲着门外大声叫喊求助。外面的人早已被曾管事和方郎中控制, 就算还活着,也没有给她们开门的胆子。
“小姐, 我好晕……”
没过多久,昔儿感到头重脚轻,身子不由自主开始摇晃。
有人下药!
陈皎皎反应过来, 立刻回头看向窗户,果然在窗纸角落发现一个一指宽的小洞。
她扶住昔儿将要倒下的身体, 想要用手捂住口鼻,但已经来不及了——
药效已经发作,她眼前一黑,不惜一手狠狠掐自己,挣扎着想要清醒。
兄长……
孱弱的少女敌不过强劲的蒙汗药,终于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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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现在许敬川已经进了魏都地界?”龙案前,朱缨紧紧皱眉。
身着绀色长袍的男子回应:“各地分部的联络人均已传回密报,几日来并未发现许公子有在当地活动过的踪迹。几方排查下来,只有魏都这一个可能了。”
朱缨沉吟不语。魏都是天子脚下,光是乾仪卫南司的耳目就已经布满全城,若许敬川真的已经回来,她的人怎么会全无消息?
男子继续说:“根据我们搜集到的消息,许家公子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魏都外五十里的一处驿站,而后离开的方向正朝着魏都城门。至于之后去向如何,小人无能,只能据现有的线索稍作猜测。”
朱缨沉声:“陆卿,魏都城门处日日戒严,守将都不是吃素的。”
人丁流动以户籍为证,凡出入城门者皆须通过城门守卫查勘,是以一人足迹经过何地向来有迹可循,只需查看各州县府上存有的记录就一目了然。
被任命驻守魏都城门的将领出身红缨军,是随她从江北一路回来的嫡系,做事谨慎可靠,朱缨不会起疑。
各地没有许敬川现身的痕迹,魏都也没有,难道活生生的一个人还能凭空蒸发?
“是,小人明白。”
被称为“陆卿”的人低首:“小人与吕述依然在继续追查,只是情势一时扑朔,还望陛下能再给我们两日时间。”
朱缨没恼,望着他恭敬的姿态无端叹了口气。
吕述、陆乘风、郑歧、邢元,这些都是熟人。以前自己与他们都是站在一起交谈,现在成了君臣,真是愈发生疏了。
“陆先生,这几年留在魏都,是不是很累?”
她用上了曾经的称呼,仿佛这样一改口,就能轻易回到从前。
陆乘风一愣,抬起了头:“陛下为何会如此认为?”
“没什么。”朱缨轻哂,暗道自己问的是傻问题。
身为手下,被上峰问及差事怎样时,有谁会坦然说真话?
查蜀州,查北地,到现在查第一世家,全年无歇地天南海北到处赶,探听世族豪强势力交缠,还要时刻警惕着惹祸上身被盯上,说不累是假的。
也就是谢韫御下有方,使渐台的人无一不死心塌地忠诚,现在被他悉数转交给了她,无非是承着对旧主的情谊,依旧不遗余力效命。
陆乘风思量一瞬,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不由露出个笑:“陛下又多想了。事实上从多年前开始,我们就已经对今日做好准备了。”
朱缨微微不解:“什么?”
“臣斗胆揣测一番圣意,陛下心有顾虑,是觉得今日我们为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念着将军的旧情,加之天子之命不得不从,是也不是?”
作为江北旧部,他们一直保持着过去对谢韫的称呼。
她低眉不语,陆乘风心下了然,继续道:“既然如此,陛下是怎样看待将军的呢?是觉得他手中权柄太大,造成的一些约束令陛下感到不愉,所以才会愤而赶他走吗?”
“不是。”朱缨冷冷否定,瞪他一眼。
果真是旧部,仗着昔日旧情在,一给好脸色说话就直起来了,没分寸!
陆乘风明面上的身份是歌楼楼主,素日接触的净是些敏感挑剔的富家大户,早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领,长袖善舞哄得无人不高兴。
只消瞧一眼朱缨的神情姿态,他就知道她没真的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