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开,朱缨愣在原地,仿佛血液都不再流动了。
母后与李士节闺中就是手帕交,各自成家后也时常相见,曾经还开玩笑说结娃娃亲,要让她和许敬川订立婚约。
毒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不信吧?我知道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敢相信。”
李士荣大笑,直到笑出了泪,恨道:”可事实就是如此!长姐去时还不到三十岁,她怎么忍心!”
“所以,你与景阳宫密谋杀害我母后,就是为了报昔日之仇?”朱缨声音艰涩。
李家老夫人去得早,李士荣两兄妹几乎是由李士节这个长姐照顾长大,所谓长姐如母的道理,在他们之间体现得最为鲜明。
李氏儿女感情亲厚,这在魏都从不是秘密。正因有这一缘故在,世人才会对现在的李家与许敬川这个亲外甥形同陌路的事诧异不已,至今不明个中缘由。
许家……对,许家!
朱缨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反驳李士荣,因为慌乱而不自觉语速加快:“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如果真是这样,许瞻身为人夫合该与你一起报仇,岂会依然效忠父皇和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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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蠢!”她的话被毫不留情地高声打断。
提起那人,李士荣更是又怒又不甘,恨声道:“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放任那人逍遥法外,他根本没把我长姐当妻子!还有许敬川那没用的孽子,自从长姐去后,他就与我们李家再无干系了!”
不知怎么,朱缨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和恶心,在直冲头顶的耳鸣声中,那尖锐的话声都变得圆而钝。
而那跪在地上毫无礼数的阶下囚继续不停说着,是对多年来怨恨和怒火的肆意发泄,而非狼狈的求情讨饶。
“你母亲从来多思敏感,若非如此,岂会因困守深宫心思郁结?她忘不了长姐与朱景曾有过婚约的事,以为自己的姻缘险些就属于别人,终于在那天妒忌之心爆发,对长姐痛下杀手!”
“什么果敢磊落,贤明温和,都是她装出来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是她咎由自取!”
后面他说了什么,朱缨已经听不清了。她僵在原地,如同手脚都打上了镣铐,想要捂着耳朵逃离却一步都挪不动。
“陛下,陛下!”
侍女惊乱的呼声纷纷响起,朱缨眼前一暗,脱力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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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暮,只有几盏宫灯照亮周围,发出柔和微弱的光。突然从宫苑里跑出来一个少年,一身月白单衣在昏暗中尤其显眼。
“殿下,不能去啊!”
“殿下,殿下!”
众多侍奉的宫人缀在后面追着,惊慌失措的劝说和央求声此起彼伏。
而少年不为所动,如同没听见一样在一座座宫室间飞奔,丝毫不肯慢下脚步。
“殿下!”
从裕静宫到冷宫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他一路跑着,在寒冷冬日里也冒出了汗。
不知道跑了多久,脸颊耳朵因长时间暴露在寒风里都变得麻木。
直至终于看到一个破旧冷清的大门,他更加快脚步,不顾前后传来的惊呼声,用尽全力将门一推——
果然,从内务司来的黄门已然立在殿内。几人听见动静回头。
朱绪顺势一望,正好看见他们手里的端着的锦盘,里面分别放着鸩酒、匕首和三尺白绫。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突然暴起,令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黄门手中的托盘已然被扫落在地,毒酒倾洒,匕首颠坠,洁白如雪的绫缎也沾上泥灰。
“静王殿下,你大胆!”
办差的黄门太监大惊失色,尖声斥道:“这是御赐之物,你胆敢毁坏!”
朱绪挡在角落的落魄妇人前面,与他们对峙,厉声道:“你也知道我是陛下亲封的静王,你们现在要赐死的是本宫的生身母亲!”
宫人遵诏办事,不成想会被横插一脚,面对质问,他们丝毫不怵,不卑不亢回道:“奴才们前来送李娘娘一程,乃是奉天子旨意。难道静王殿下要抗旨不遵吗?”
尊贵的贵太妃已成过去,现在阖宫上下谁人不知李氏是戕害故太后娘娘的凶手?
天子盛怒之下,别说是她,就连李士荣也自身难保,整个李家都要受到牵连。
与长公主朱绣不同,静王虽为皇室子弟,身上却流着一半李家的血。等到李家倒下,还有谁会在意这个受陛下厌弃的王爷?八成又会变回过去那个谁都可以来踩一脚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