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水没在意那么多,忙道:“你先下来,别摔着了!”
“好。”
他拿着从书架上选出的书乖乖要下来,低头一看才迟钝地发现原来脚下的梯子那么高,自己离地面那么远。
在照水面前,他当然不愿暴露自己害怕的事实,磨磨蹭蹭下来两阶,紧张地出了汗,故作镇定想要再下一阶时却没能踩实,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啊——”
猴子大叫,随着一声闷响摔了个四脚朝天。
手里摞得整齐的书也悉数散架,一本又一本东落西散,在空中划出几道高高低低的弧线。
照水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连忙前去查看他的状况。“没事吧?”
所幸没把他摔出个好歹来,但秦未柳自觉丢了大脸。面对她的关切,他坐起身,拨开盖住眼睛的乱发,只有屈辱地摇了摇头。
“书呢?”他后知后觉想起来,忙寻找被自己扔得到处都是的古书,等到把眼前所及的都捡起后,一数竟然少了一本。
秦未柳目光四处搜寻,巡过角落静静燃烧的炭盆时陡然定住。
那一瞬间,他眼睛瞪大,仿佛天塌了。
“坏了!我的书!”
他哀嚎一声,顾不上自己被摔疼的屁股,连滚带爬跑去炭盆面前,把掉进里面被烧掉一半的书捡了出来。
“照水,这是孤本,孤本啊!”他悔不当初,崩溃到几乎想给自己两拳。
御书馆里存放的书籍无一不是珍品,就算朱缨不罚他,他自己也要心疼得三天睡不着觉。
看着他抓狂的模样,照水拿起那本残书,其上尚有被炭火灼烧过的余热。
她仔细翻看一番,又看过炭盆里已经焦黑的灰烬,是真的没法补救了。
不过,这里面记载的文字很是陌生呢。
照水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书?”
秦未柳生无可恋地瞅了一眼,痛心道:“前朝,我还没来得及看。”
前朝所用的是与大魏不同的文字,照水看不懂,但秦未柳常年翻阅各个朝代的医书,其中前朝流传下来的尤其多,多年间也就把前朝文字学了个七七八八。
珍本已毁的事是定局,他不想让这负面情绪影响了照水,想着等她离开自己再想办法,于是转而问:“你怎么现在过来了,不忙吗?”
“是陛下准了假。我猜到你没有用饭,想着来寻你一起。”
被她这样一说,秦未柳确实感到有些饿了,答应道:“好,那你等我整理一下。”
他把其他完好的书放在书案,理了理被自己压出褶皱的衣袍,眼睛又飘回到那本烧坏的书身上。
这么厚的好东西,全被他一把烧了。
他忍不住又拿起,捧着残页不忍心丢弃,翻了又翻,却在不经意扫过某一页时停住了动作。
等等,这里面居然记载了姜桃!
他忍着激动逐字去看,虽然字迹被烧去了一半,但好歹还留了一半。
幸运的是,对他们有用的地方恰好没有被烧掉,而是安静地躺在残缺的纸面上,等待着被人发现。
秦未柳目光锁定在一处。
某一刻,他背后一寒,面上所有和“兴奋”“高兴”有关的神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惊惧、震骇迅速占据了上风,甚至出现异样的僵硬感,双手都颤抖起来。
密密麻麻的晦涩文字之中,写着一条——
“姜桃性凉,忌与兰草相配,加之苏怯木,生剧毒。”
照水也变得忐忑,低声问:“怎么了?”
他猝然抬起头,手紧紧握住照水的双肩,慌乱却问得认真:“你们已经查清楚了吗?在坤宁宫投放姜桃香饵的真的是李氏?”
“证据确凿,不会有冤假。”
照水不懂他为何这样问,回想起她去景阳宫宣读圣旨时李氏的神情,很明显是多年旧事被揭开的解脱模样,听到将要打入冷宫时毫无震惊和不解,甚至还凄然大笑。
“我——”
秦未柳抹了把脸,顾不得与她解释什么,直接破门而出,一路狂奔回御医院。
按照古书记载,分别从药屉中称出一钱苏怯木和二钱岁兰花,最后在承明殿送来的锦盒里,取出一点香味最浓烈的姜桃花蕊。
他满头大汗,顶着鸡窝头也无暇在意,一颗心都悬在即将得到的结果上。
被用作试验品的灰鼠原来活蹦乱跳,当小家伙骤然翻肚皮四脚朝天,暴死没了气息的那一刻,秦未柳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变得惨白,最后抱有的那点侥幸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