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诧异, 已经有议论声隐隐响起, “这是要做什么?”
男子听不到这边的声音, 再度一甩马鞭,从马场中央驱驰而出。
这次雪蹄马彻底臣服, 一奔一跃都极其听话。
接近密林后, 他执弓搭箭随意一射, 惊起一群倦鸟结群而出, 下一刻三箭齐发,流矢破空声响起, 箭矢落地时穿着猎物,一箭一鸟,把控得分毫不差。
伊格驱马至马场边缘, 下马来到观望台拜见朱缨,献上手里拿着的猎物, “在中原,喜鹊是吉祥之鸟。小王将这三只喜鹊献给皇帝陛下,祝愿陛下事事如意,两国永世交好。”
“既如此,就借王子吉言了。”朱缨令人收下,笑着说:“雪蹄马珍贵,喜鹊吉祥,王子用心,朕很高兴。”
伊格躬身,碧色眸子望来时分外深邃,“只要陛下高兴,小王所做便值了。”
朱缨只当没听见,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问道:“今日为何只见王子,不见伊南公主?”
“伊南身子抱恙,只是寻常不服水土罢了,劳陛下挂念。”
他眼神直勾勾的,复又提起宫宴那晚的事:“她将要嫁作魏国妇,不适应怎么行呢?”
朱绣接过话茬:“王子与伊南公主一母同胞,情谊深厚,胞妹一朝仓促远嫁,王子远在突厥,日后必然会思念的。”
“思念归思念,她总归是要嫁人的。”
伊格笑了一声,话中有深意:“督帅也许不了解,在我们突厥,女子出嫁前从父从兄,可没有什么继承家业的规矩,只有男子,才是有资格搏击争抢的苍鹰。”
话罢,周岚月没忍住嗤了一声:“那看来突厥还是要多多学习了。”
伊格不解:“这位大人是何意?”
周岚月懒得解释,扯起嘴角不说话。
乾仪卫司上下一心,苏若胭默契地开始前后夹击,语中欢快却甚为气人:“王子殿下连这都听不懂吗?如果突厥能对男女一视同仁,女子就也能做‘苍鹰’啦,毕竟,女子才不比男人弱呢。”
“倘若女子弱,那大魏受女子统治,怎么还能让‘苍鹰’的国家俯首称臣呢?”
这番话说得巧妙,看似是在议论男女之分别,实则暗讽突厥战败,巴巴地遣使来议和。
话音落下,大魏这边不论男女都笑了,朱缨也没忍住,微微弯了唇角。
“好了。”总归要顾及突厥的颜面,她出声制止,抬声道:“天色已然不早,朕有些乏了。诸位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她这样说,纵使伊格心有不甘,此时也只能应下:“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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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魏的地盘,当着女子的面说女子不是,真是奇了。”周岚月跟着朱缨回宫,抱臂道。
刚才没散的时候她就在纳闷,之前看这位王子还觉得尚且过得去,今日亲自上场为大魏驯贡马,本以为孺子可教,后面却主动来了这样一出。
那样心急地想定下伊南公主的亲事,可见是真的容不下这个妹妹,亏还是一母同胞呢。
朱缨随意一笑,“所以啊,有的人会说中原话,却未必能学会中原的礼仪。”
喜鹊是吉祥之鸟,伊格只知这茬,但还是差点火候。
且不说这个季节哪里来的喜鹊,既然寓意吉利,起码应该是放进笼子进献,哪有直接射杀的道理?
突厥人野蛮尚武,不自觉地把自己的思维代入魏国,以为这样能引她大悦,殊不知极为失礼。
前几日突厥使团觐见时,她都远远坐在御座上,远不如这次离得近,让她第一次看清了伊格眼中藏着的东西——利益、权势、欲望,唯独没有真情。
突厥新王室初立不久,没想到内部已有矛盾,发生兄妹阋墙之事。
伊格毫不掩饰地展示自己的野心,朱缨不傻,自然能够领会,也能看出他们兄妹之间的暗潮汹涌。
今日之所以伊南公主缺席,恐怕根本没什么身子不适,只是他刻意瞒着,希望隔绝竞争者独自表现罢了。
他急于对自己示好,无非是想要得到大魏的支持,好在日后谋夺汗位时拥有更多筹码。
可惜了。
只说到现在的印象,朱缨对那位公主殿下更感兴趣,至少她不曾使过阴私手段,试图用婚事解决对手。
不过,不管他们之间竞争多激烈,那也是突厥内部的事。
伊格将这种事搬到明面,试图拉拢异国势力来争夺权位,在她看来是件绝对的蠢事。
突厥极北严寒,朱缨对那里不感兴趣。她现在没有对外扩张侵吞的念头,只有先处理好自己的家务事,防止内部起乱,才是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