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暖的烛火相映下,朱缨眼神微微一动,抬眼注视他,带上了一点笑意。
“你说得对。”
她神色缓和不少,谢韫微松,温声安抚道:“明日中秋过后,便能回宫了。”
今日的刺客来得蹊跷,死时也蹊跷,不过三言两语,就将皇室三姐弟搅得离心。用不了几日,风言风语便会传得到处都是。
但她没有说,谢韫自然不会主动提起。
朱缨垫着枕头点了点头,正欲翻过身来躺下,却又想起了些不该回想起的事。
于是谢韫就看见她眼中倏地一亮,迫切问道:“所以,你和朱绪的恩怨何时讲与我听?”
……这个糊涂蛋,说话跳得还真快。
她的嘴日行八百里,谢韫险些没追上。
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没忍住犯了大不敬,在天子头顶不轻不重一拍。没等她叫嚷,他站起身,径直吹灭了烛火。
“还不就寝,明日想在早朝时打盹?”
“你还没告诉我呢!”
“恕臣无可奉告。”
黑暗中,朱缨起身想反抗,又被身侧人按回床榻,她不服气:“我现在不困,你让我睡我也睡不着呀!”
“那陛下想做何事?臣愿奉陪。”
帷帐低掩、光线昏暗、气息交缠,这样的气氛,朱缨想不出第二种能做的事!
感受到耳畔温热的吐息,她连忙将锦被往上盖了盖,来表示自己心志之坚定:“朕突然有些乏了,这便睡了。”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她倍感屈辱,眼一闭,手直接将锦被拉到了鼻梁处。
谢韫故意没有说话,装作闭眼睡觉的模样,直至听到她均匀平缓的呼吸声,距她最后一句话说完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他睁开眼,于寂暗中端详她模糊的轮廓,然后略含无奈地伸出手,将她蒙着脸的锦被向下拉了拉,盖在了肩膀处。
分明已经累极,却还要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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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后,众臣按例应离宫,皇室中人则无需如此,各自前往提前安排好的宫室暂居。
朱绣身为长公主,自然也是如此。
然而毕竟出了那样的事,在她离开延泽殿时,两侧恭送的大臣及家眷姿态依旧恭敬,可心中疑虑已生,躬身行礼时就难以避免地透露出怪异的感觉。
朱绣将众人的模样尽收眼底,也没多说什么,从殿中平静离去,之后如常乘了辇轿,一言不发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贤太妃此次跟随圣驾至行宫,但身子依旧不好,今早时犯了旧毛病,晚上也没能出席宫宴。朱绣担心母妃身体,于是打算这几日与之同住,也方便照料。
老太妃虽未能参宴,但席上风波闹得不小,也传进了她的耳朵。
夜色已深,见女儿方归,她不敢耽误,忙起身迎上前:“听闻宴席上出了刺客,绣儿,你没有受伤吧?”
“母妃放心,儿臣无事。”
“陛下呢,陛下可还安好?”
朱绣拉住她的手,摇头宽慰道:“陛下也无事。”
“那就好。”
贤太妃舒了口气,望向她的眼含着忧虑:“我听见些风言风语……可查出了幕后为何人?”
“尚未。但陛下已派人去查了,但愿能水落石出。”
朱绣温声说着,望着母亲神色略有复杂,似是欲言又止。
她眉狠狠一皱,问道:“母妃也怀疑此事与我有关?”
“我怎会怀疑你!”
贤太妃立刻否定,告诫道:“你没做过,可旁人未必会相信。绣儿,你该去陛下面前解释一番才是。”
朱绣垂下眼,须臾开口:“儿臣明白。”
太妃体力不支,说了几句话便感到疲累。朱绣将母亲扶进寝殿安歇,自己却毫无睡意,步履放轻走出寝殿,独自在花园中踱步吹风。
“殿下!”书琴匆忙前来,低声禀报:“乾仪卫过来了。”
“知道了。”
今夜乾仪卫奉命搜查整个行宫,除却帝王寝宫,剩下的每处宫室都不会放过。
朱绣暗暗一叹,向正殿方向走去。
“参见长公主殿下。”
来人为首的是苏若胭。她身后带着一队乾仪卫,低首抱拳一礼:“臣等奉陛下之令搜宫。”
都是奉命行事,朱绣自然不会为难他们,颔首示意让他们搜。
得了令,苏若胭手一挥,身后数十人立刻动身,四散向殿内各处而去。
“动作小心些,莫要损坏了东西。”
向下属叮嘱一声,苏若胭留在原地,冲对面人再度一躬身,谢道:“扰了殿下歇息,望殿下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