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二老爷瞧见了颜韶桉的不对劲,提醒了一句:“韶桉,菜凉了,快吃菜罢。”
偏生就是这一句更叫颜韶气堵难下,味嚼如腊。
孟禾鸢如擂鼓般的心跳慢慢的缓了下来,盛了碗热汤压惊,冰凉的掌心贴着带着烫意的碗,心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缺点,嘴笨,懒得同人计较,一向不把外人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便是西府那些人对她多有磋磨她也信奉凡事莫要多入心,要不然过日子愁也把自己愁死了。
但想说什么说什么的感觉真的好,难怪他们热衷于斥责自己,张口便来。
既是如此,那她便也应当多学着些才是。
心思不再放在颜韶桉身上,她瞧向了已然空着的座儿处,听孙氏说颜韶筠衙署还有事,回来一趟陪郡主一会儿已是不易,郡主倒也没说什么,方才不过也是耍一番老顽童性子罢了,也就在最亲近的长孙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
孟禾鸢彻底歇下了心,原是走了,方才是钻了空子进了后厢房,心神放松了下来,身子上的疲惫后知后觉的涌了上来,在厢房内心神绷着,耗尽了她大多的力气。
如今双腿还打着颤,酸软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夜晚,席面散了去,颜韶桉气势汹汹的走在前头,步伐迈的极快,梅臻儿在后头根本赶不上,只得委屈巴巴的唤道:“二爷,您慢些。”
颜韶桉没有听道,完全沉浸在怒意中。
梅臻儿瞧着他大步流星的走着,突然一顿,她正待唤道,却见颜韶桉回身而来,眉眼下压,面庞阴云密布,径直掠过了她,往外而去。
“二爷,二爷,您去哪儿啊。”梅臻儿追不上,只得在后头唤他,谁料颜韶桉完全不带搭理的,几步如一阵风似的没了影儿。
梅臻儿咬唇:“叫人跟上,看二爷去了何处。”
若梨犹豫:“姨娘,这不大好罢。”
梅臻儿呵斥:“叫你去就去,磨磨蹭蹭做什么。”
若梨无法,只得转身叫人去了。
孟禾鸢并未回平山堂,孙氏说天色已晚,山路不好走,瘆人的慌,不若就在她院子里留宿一晚,东厢房已给她备好了。
孟禾鸢累极了,确实没有上山的力气了,便随了心意歇了下来。
颜韶桉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平山堂,却扑了个空,他面色难看的扫视着没有人影的屋子,气得踹倒了桌椅,坐在了屋外的门槛上,裹着衣衫就这么等着。
半夜时分,圆月高悬,到了寒气最重的时辰,颜韶筠隐没在月色里,轻巧的往抱朴居而去,路过一处凉亭,瞧见了一盏小灯在夜色中摇晃。
颜阁老一个人坐在亭内独自手执棋子,自己与自己博弈,颜韶筠脚步一顿,还是转身向亭子走去。
颜韶筠与父亲的关系并不是很亲近,颜阁老继承了颜老太爷的古板严肃,颜韶筠被寄予厚望,父子二人的关系实则有些更像师生。
“父亲。”颜韶筠淡淡唤了声。
颜伯庸头也未抬:“回来了,衙署的事办的如何了?”
果然,他一开口便是询问公务。
颜韶筠颔首:“尚可。”
他对他母亲的记忆不是很多了,只记得她母亲是一位很美很美的女子,但望岫阁内却无她一张画,只余记忆里朦胧的剪影。
郡主告诉他,母亲是生他留了病根儿,没几年便撒手人寰了。
颜伯庸:“坐,陪我下一局棋。”
颜韶筠撩开衣袍坐了下来:“父亲怎的还未歇息。”
“睡不着,听闻你参与审理了孟家的那个案子?”颜伯庸随口问道。
颜韶筠淡淡嗯了一声。
颜阁老抬起头,把玩着手里的棋子,沉声:“理由。”
“没什么理由,分内之事罢了。”
“分内之事?哪儿来的分内之事,你是觉得东西二府分了家便不用避讳了是吗?”,孟家女身世固然凄惨,东府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只是对内帮衬,在外还是要不要沾这事为好,以免对仕途有损。
颜伯庸只是单纯的认为颜韶筠或许存了怜悯之意,外人皆道颜家嫡长孙谦和如玉,恭顺有礼,是京城数一数二不可多得的好儿郎,就连太后都青眼有加,对曾经的弟妹同情心作祟也是很常见的事。
颜韶筠神色未变:“父亲多虑了,孩儿并无别的意思,恰逢邵大人腾不开手,便叫孩儿去帮一把。”
颜伯庸冷嗤,他同孟景洲国子监时便是同窗,不难想象夹杂私心。